驍勇的秦軍在吞燕滅代并涼后,鮮嘗敗績,而里面的晉軍被圍困多日,想來也無甚戰斗力了,加上一向輕視晉兵的秦軍便開始輕敵大意起來。而朱序方,在被圍困多日后,將士心中都憋了一股氣,加上聽聞援軍將至,便軍心大振,在朱序的帶領下開始對秦軍展開連番的攻擊,兩軍戰于襄陽城外,朱序來回狂突,旁如無人,而在他的激勵下,晉軍也以一敵三,很快,優勢就偏到了晉國這一邊。
苻丕坐于大帳前,指揮調度,而姚萇和慕容垂等人也并沒有出擊,而是讓石越毛顯等人去跟朱序硬拼,至于姚萇和慕容垂為何不親臨陣前,殺敵揚威,這就不得而知了。一直廝殺了有幾個時辰,兩軍互有傷亡,見還拿不下朱序,苻丕擔憂這是他的拖延之計,若是他與晉國援兵來個前后夾擊,這就······“傳令下去,三軍撤退,再議再定!”苻丕下令士兵先撤回營,等摸清局勢后在行下一步計劃,反正此城必須拿下,不然死的就是他。
襄陽城外的泥地上,尸橫遍野,朱序一臉黝黑地看著撤退的秦軍,咧嘴笑開,想終于擊退他們了。但這只是暫時的,襄陽之危還未過去,此戰也只能振奮軍心而已,并無大用。
然而那劉波在行近襄陽一帶時,突然就停了下來,他倒不像桓沖般憂什么兵權被削一事,他只是單純地怕秦軍而已,畢竟他們卷掃天下的威名世人皆知,他怕吃了敗仗被問責,于是就沒敢繼續挺近。
襄陽里的晉軍在擊退秦軍后,又聽聞朝廷有援兵到來,便開始慢慢松懈起來,畢竟如履薄冰般死守了那么久,現在是該放松一下了!劉波行軍突緩一事傳到了苻丕耳里,慕容垂斷定是他不敢向我軍發起攻擊,于是就向苻丕提議要一鼓作氣拿下襄陽,苻丕向長安回報的軍情里這樣寫道:“襄陽危城,破取之日無需多久!”這樣的言之鑿鑿,信誓旦旦,相信苻丕已經有了十成的把握。
這個軍情從襄陽匯報到苻堅處,他覺得苻丕在他的威逼之下成效卓現了,便叫來苻融和年邁的呂婆樓,跟他們商議道:“襄陽即破,而淮北一帶會盡歸我手,若是如此,我等何不再往東開辟一條新戰線呢,從彭城、盱眙一帶南下,直搗建康?”苻融一想,分析說:“晉軍兩大部隊,現朱序被困襄陽,桓沖移鎮荊州,而淮南一帶并無規模駐軍,僅有一個什么‘北府兵’的,我看可行。”
對于朱序和桓沖的大名,呂婆樓和苻融還是聽說過的,但是那個什么謝玄什么北府兵,這就少聞了,于是他們當即跟苻堅意合一處,覺得從淮南一帶開辟一條新戰線之事可行。于是苻堅立即下令,命關內侯彭超為都督東討諸軍事,率領俱難、毛顯等人,親率五萬士兵開拔淮南諸城。
對于晉國來講,襄陽一役已然耗費心神,若是那彭超再拉多一條戰線,那晉國危矣,建康危矣啊!謝安坐于謝府,相信他會有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能力。
襄陽城外,撤退的秦軍再次往返,兵臨城下,苻丕親至陣前,鼓動三軍,有他在,相信慕容垂和姚萇等人會用心一點了。他們快速來到襄陽城的北大門,看著里面比起往日稍有松懈的駐防,苻丕知道時間到了,他命茍萇點燃三支涂有油脂的箭矢,然后就往空中依次放射,等第三支箭射完后,那城門就自己打開了,姚萇和慕容垂先人一步,率領著士兵沖進城內。
苻丕在后面,等慕容垂他們清理好城內事務后,他再進城。這時,有一人來到他的面前,恭敬說道:“長樂公此番進城,有襄陽之功,相信天王定會重視于你的。”苻丕陰沉一笑,應說:“李將軍棄暗投明,我定會向父親舉薦你的。”
難怪是苻丕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襄陽,原來是朱序的督護李伯護跟苻丕通了水。李伯護深感朝廷行事拖沓緩滯,各有私心,且朱序雖勇,但孤城自危,必不能守,俗話說“人往高處走,良禽擇木而棲,”看來這個李伯護是個明白人。
襄陽城被破,朱序應之不及,便慌忙帶人出來攔截慕容垂和姚萇。慕容垂和姚萇與他正在一街道相碰,朱序悍勇,并無撤退之意,而是徑直沖了上去。姚萇提槍上前,與他大戰三十回合,兩人槍來劍往,飛馬走殺,打得不亦樂乎。正當朱序想發力之時,那慕容垂就命士兵從附近找來了漁民用的網兜,一把就將朱序纏住,朱序來回掙脫,等他撕碎那張漁網時,幾十把槍劍已經駕到他的腦袋上了,在堅持了接近一年的時間后,襄陽終于被破,而朱序也被俘虜了。
一直到襄陽城破,劉波的援兵還未到來,在苻丕進駐襄陽后便開始在此囤積兵力,避免被晉國反撲,也可為彭超開辟的新戰線做牽制之用,牽制競陵的桓石虔和荊州的桓沖。
朱序被俘后就被姚萇和慕容垂等人押回長安,苻堅歷來都聽說過晉國的四大戰將,而這個朱序在秦軍的接連猛攻之下,竟然還能守這么久,看來也是個英雄人物,于是苻堅就封他為度支尚書,將他留在長安,而一向吃軟不吃硬的朱序這次竟然投降了,他接過苻堅的封賜,真的定居于長安了。
襄陽失守、朱序被俘一事傳到建康,朝野震驚,他們沒想到連他都敗了,然而更為讓他們震驚的是,彭超所率領的五萬兵眾已經來到了淮河之北,準備朝淮南地區發起猛攻,此時朱序被俘,桓沖屯駐荊州,桓石虔鎮競陵,現在還有誰能領兵抵御彭超的進攻呢!
萬難之際,所有的艱巨都壓到了謝安的身上,他連續被司馬曜召見,司馬曜逼他一定要穩守晉國,并將權利放予給他。謝安感慨秦國的兵多將廣,沒了姚萇慕容垂等人,又來了個彭超,這還算是好的,若是苻堅派出鄧羌弓蠔,那晉國的形式可就風云突變了。他知道桓沖和桓石虔都不能離開駐地,因為要看住襄陽的苻丕,那么現在,只能靠他了!
關內侯彭超已經率兵來到了彭城并將它給團團圍住,而他再派俱難領兵一萬,前去攻打淮陰。彭城太守戴逯的手中只有幾千人馬,根本不可能是彭超的對手,于是就堅守不出,想像朱序般跟秦軍死耗。
由于上次營救襄陽不力,謝安受到了一些批評,最后,他將劉波那五萬士兵撥到了競陵處,讓桓石虔統領,而此次的阻擊彭超之戰,謝安派出了他侄子謝玄。想來謝玄操練他的北府兵也有一些時日了,現在國家有難,是時候讓他們出來亮亮劍了,謝玄在京口處領命,而后帶著五萬北府兵,跟六君子劍和劉群祖渙一起兵發彭城,周成嬰和劉牢之就留下繼續操練沒有隨軍出發的北府兵。
東線戰場告急,而謝安卻在此時派出謝玄和他的生力軍北府兵,這讓朝中的大臣都擔憂異常,生怕謝玄戰敗,從而讓秦軍一路南下,直殺建康。
謝玄帶著五萬北府兵一路向北進發,來到了距彭城不到五十里的泗口一帶駐扎,在得知秦將俱難領兵一萬進攻淮陰后,他就果斷地派叫田洛、諸葛侃和孫無終三人帶著兩萬士兵前去位于淮陰和建康中間位置的三阿駐守,避免被俱難一路狂進。
現在彭超兵眾要多余謝玄,若是打硬仗,怕會損失慘重,想要保住彭城,看來也難,正當他前后思索不前時,劉群提議道:“謝帥,既然彭城難救,那我等我可移兵淮陰,先殺俱難再回來抵擋彭超,如此可讓晉國少失一城。”謝玄聽后覺得兩地頗遠,要是被彭超繞后包抄可就麻煩了,何況戴逯與他同為晉臣,既然來了,就不能無功而撤。
“彭城若失,那也要將戴逯救出,他底下還有五千士兵,可以跟我們來個里應外合!”謝玄當即決定了要就出彭城太守戴逯,但是現在彭城已被層層圍住,要如何跟他們聯系呢?
正當眾人苦思無計時,在一旁深思的祖渙似乎想到了辦法,這這樣跟謝玄說:“淮南之地,多淮河支流,水道遍布,我們可以派出一習水性之人,從鄰近彭城的河道潛入里面,將消息傳給戴逯,這樣便可。”此番話也頗有一言點醒夢中人的意思,謝玄聽后拍腿應道,“是啊,淮河多支流,據我所知,那彭城就是有一道護城河在外墻。”
當即決定以潛水方式進城跟戴逯聯系,但是此番潛水,需派膽大而有謀的人進去,若是其中發生了什么變故,也能隨機應變之。謝玄和劉群祖渙他們往底下的北府兵看去,看看有誰能有此膽量。正在打量參考間,一名黝黑消瘦的北府兵主動站了出來,來到謝玄面前說:“謝帥,我是淮河邊上的人,讓我去吧!”
謝玄見有人自告奮勇,倒也欣慰,但是此人嗎?看他一副消瘦模樣,乳毛為退,舉止頗顯幼稚,看起來才是個十七八年歲的人,能行嗎?謝玄問他說:“小將姓甚名誰,年方幾何?”
那名自告奮勇的小將摸了摸臉,說,“我叫田泓,今年十七,家住洛澗,因戰亂荒蕪,家里父母都餓死了,我這才來投靠謝帥麾下的。”謝玄有些搖頭,跟劉群祖渙說,“此人正直青春,還是另派他人吧。”怎料這番話讓田泓聽見了,就應謝玄的話回說:“謝帥,我習水性,身材又消瘦,此番進去,定會隱蔽異常,您若是派其他的大漢去,只怕還沒上岸就被秦軍射殺在河中了。”
謝玄一眼掃去,發現地下的北府兵都被他訓練成壯碩的大黑漢了,照目前看來,也只能讓他去了,何況他還熟水性。謝玄上前兩步,拍了拍田泓的肩膀,說回來就給他升官,升為伍長,田泓露出稚嫩的笑容,就準備出發了,謝玄命何謙和高衡護送他下水,避免被中途截殺。
夜晚的河道兩旁,蚊蟲遍布,水里水蛭漫爬,泥蟲四鉆。田泓裸露著上身,像一條鯉魚漫潛行在彭城附近的河道里,不時的出來換氣。他借著寥寥無幾的月光,潛到了彭城的西城門處,抬頭看去,那彭超的軍隊就駐扎在那里,將彭城給圍地死死的。
他踩著河岸邊上的淤泥,準備摸爬上岸,上岸前他還觀察了一下秦軍的軍營,發現有士兵在巡邏,他整個人都幾乎貼在了地上,想像瓜牛般爬到彭城城門口,他屏住呼吸,盡量減少聲響,一步一寸,一步一寸的向前移動。
等他爬到一半的時候,不知為何,天上的月亮突然就變得明朗起來,將地上照地朦朦亮的,他忍著被蟾蜍和不知名的水蛇爬過身體,一直都不出聲,直到他的腳腕處不知被什么東西給咬了一下,他當即卷縮起來,右腳踢到了一個半碎的罐子,“咣當”地一聲,就被那些正在巡邏的秦兵給聽到了。田泓站起身來就跑,突然一支冷箭射來,正中他被咬的腳踝處,他跪了下來,被秦兵給包圍了。
一個時辰后,在秦軍的軍營里,一頂大帳被燭火照的光亮光亮的,田泓雙手反縛被秦兵押到了彭超的面前。彭超走上去,發現他只是一個少年郎,便故作仁慈地問:“小兄弟,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啊,誰派你來的?”彭超的黑色胡子將他黃白黃白的面龐給映襯地極為奸詐,田泓有些害怕,但始終沒有說話。
“別怕,你將事情告訴我,我就放你回去。”彭超將手搭在田泓的肩膀上,田泓一下子就哆嗦起來。“你告訴我,我給你萬金,讓你蓋高宅,娶三妻四妾。”溫柔的陷阱,彭超知道少有人能抵擋的了。
“將軍,還是讓我嚴刑逼供吧,看他說不說!”彭超手下的大將都顏在跟他一唱一和。田泓聽后,便開始膽寒了,他看著“慈眉善目”的彭超,將謝玄交代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說出來了。
彭超聽后并沒有大吃一驚,將而田泓所講之事在腦中過濾了幾遍之后,繼續用溫和的語氣跟田泓說:“我想再麻煩你到彭城城門口,喊幾聲‘建康援兵兵敗,’就這樣,完成后我就給你萬金,讓你遠走他鄉,過上好日子。”說完,一旁的都顏就用眼睛瞪著他,然后,他點頭同意了。
第二天天一早,那田泓就來到了彭城城墻前,看著緊閉的大門,他轉回身去,看了看在后面盯著他的彭超。他心跳加快,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亂撞一樣,呼吸急促,滿臉通紅,全身發抖。然后,他就堅定地看著彭城城墻上面的守軍,大聲叫道:“建康援兵已至,諸位堅守之,建康援兵已,諸位······”剛喊到第二句話時,后面的彭超將早就準備好的弓箭拉圓,食指中指一松,那田泓就在城墻下被射死,箭頭穿過他的薄薄胸膛,掉在了地上。
城墻上的戴逯見后,咬牙一恨,但也無法下去替這位少年英雄收拾尸體。田泓被射死后,彭超就回到軍營中,下令準備開始攻城,而戴逯和守城的士兵得知援兵來后,就振奮起來,準備與秦軍決一死戰。
也就是在當天,謝玄他們得知了田泓寧死不屈的英勇就義后,也對這位少年郎惋惜起來,然后,就準備實習下一步計劃,去將戴逯和他的五千多士兵救出。
謝玄在偵查后得知這個彭超在南攻彭城之時怕孤軍深入,就在秦國購置了大批的戰略物資,現在都囤在彭城以北方向三十余里地的留城中。謝玄想到了秦國丞相王猛在在潞川之戰中的以少勝多之例,便是叫那游擊將軍郭慶去燒了慕容評后方的輜重糧餉,那么現在也可以效仿之。
謝玄不愧是謝安的親侄,智勇雙全,他立即叫來何謙,高衡和孫無終,叫他們帶領一萬北府兵去偷襲留城,好讓彭超首尾相顧,應對不及。何謙和高衡等人領兵開始出發,直奔留城,但是行至半路,就被彭超的眼線給看到了,眼線將此事立即匯報給了彭超聽,而剛剛準備全力猛攻彭城的他就開始帶著三萬兵馬回鎮留城,保護那批物資。
就在這一次的交鋒中,謝玄完勝了彭超,那彭超帶兵趕去留城的時候,謝玄就命何謙和高衡等人立即撤回,這偷襲留城只是個掩人耳目之計,其真正的目的,便是引開他。當晚,星夜熠熠,微風刮撓著大地,在彭城外的秦軍處,只剩不到兩萬人,城里的戴逯開始將士兵集結起來,準備突出他們的包圍。
戴逯拿著一柄狼牙槊,身披堅甲,等至午時,他沿著城墻往下看去,發現那些秦軍正在打盹,便走下去,騎上一匹馬,然后就沖出了彭城一路狂奔。秦軍的守將毛顯見后,便帶兵開始對戴逯窮追猛打,一路打到泗水附近,被來接應戴逯的劉群和祖渙正面碰上。
劉群從一匹馬上飛奔過去,手里的霧雷劍閃轉騰挪,刺死了十幾個追來的秦兵,祖渙來到戴逯的面前,叫他道:“謝帥正在后面等你,你先撤!”戴逯揮舞著狼牙槊,朝祖渙說,“那你們怎么辦?”
“無事,你帶著人馬先撤!”祖渙將戴逯推向他身后,而自己就迎著秦軍沖殺上去。“霧雷劍法!”劉群使出他從那個盛開桃花的村子里所學來的劍法,頓時間,天空閃電忽現,地上明滅相加,有無數的秦兵被霧雷劍法傷及,全身好似被雷劈般紅印遍布,稍后,就暈死在地上。
“曲成劍法!”祖渙踏馬飛向還在廝殺的毛顯,毛顯大刀一揮,便躲開了,劉群趁機偷襲與他,霧雷劍法一出,他就被傷及后背,這時,祖渙也再用曲成劍法應之,兩人同刺一物,霧雷曲成交相輝映,那毛顯當即被殺死在當場,死相慘烈,而那些追來的秦兵見后,便慌忙撤退,不敢再追了。
戴逯帶著彭城里面的五千士兵安然無恙突出重圍,但彭城在他們出逃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淪陷了,那彭超帶兵返回,將無一守兵的彭超盡歸己有。而那逃到謝玄處的戴逯怕建康方面會責怪他棄城之罪,便不敢返回,于是就加入了謝玄的北府兵,一起出力抵抗秦國的進犯。
在成功救下戴逯后,謝玄開始退守廣陵,讓在三阿的田洛和諸葛侃先在那里看清局勢,過后他再出兵。但是不妙的是,那秦將俱難已經率兵拿下了淮陰,而彭超拿下彭城后,各自留下駐守的將軍,然后他們就兵會一處,準備繼續南下進攻盱眙。
若是讓秦軍繼續南下,將淮南之地盡數擄掠,那可就快逼到建康附近了,大戰也必須要打響了,謝安第一次感到緊迫,他也終于感受到之前的大司馬桓溫的壓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