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婚姻之事在乎緣分以及二人之感覺，又豈是一個行與不行所能概之的。”長安君緩緩說道。

“是！你就別跟我嚼這些大小道理了，直接告訴我該怎么回復(fù)武安侯吧！是答應(yīng)下來呢，還是回絕了他。”平素被官僚大臣們曲里拐彎兒的言行方式侍奉得要吐，在這個弟弟跟前，皇帝得可著勁兒地體驗一把隨性的、正常人之間的說話方式了。

長安君望著皇帝半天沉默不語，良久后，遲疑道：

“其實……我早已經(jīng)有了意中人，所以，兄長大可不必為我的婚事掛心。”

“有了意中人？是誰家的姑娘？我可認識？”皇帝八卦起自己的弟弟來也是完全不輸旁人的。

長安君沖著兄長吟吟一笑。

武安侯府上。

武安侯林夕約和大女兒林素心同屋落座。

武安侯猛一拍身下太師椅的把手，悔不當(dāng)初道：

“唉！或許早就該聽你之前所言，耐心再等等反而更好。如今，向皇上提親被拒，卻是連挽回的余地也沒有了！”

林素心見父親著急上火，忙安慰道：

“父親不必如此惱怒。如今雖您向皇上提親被拒，倒也并不就是完全沒有了機會。”

“怎么說？”武安侯傾身向前，追問道。

林素心徐徐道：

“既然長安君的婚事是由長安君本人說了算，我何妨直接去找長安君本人呢。”

“這……咳！事到如今，這倒也不失為最后一步棋了。”武安侯遲疑半晌，想讓女兒嫁入君侯府的想法蓋過了傳統(tǒng)的禮數(shù)規(guī)矩，武安侯暫且同意了女兒林素心所建議之法。

得到父親準(zhǔn)許的林素心遂親自書信一封，命人傳信至君侯府，約長安君第二日于宮內(nèi)人跡罕至的后山憩亭相見。

次日，長安君如約而至，卻發(fā)現(xiàn)林素心早已經(jīng)在憩亭等候。

這乃是二人第一次較為正式之會面了。

“讓林姑娘久等了。”長安君一面上前作禮，一面歉意道。

背身而立的林素心聞聲轉(zhuǎn)身，皓齒蛾眉，臉龐清瘦，一雙丹鳳眼，不矜而莊，不厲而威。

其實，若單純就從外貌上來說，林素心應(yīng)當(dāng)是絲毫不遜色于樊如畫的，如若說樊如畫身上有股稚氣的清純爛漫；那林素心則是更有一份成熟莊重的溫婉韻味。

“我早來一會兒，欣賞一下后山的景致，也是有許久沒到此處賞玩，變樣了。”林素心柔聲道。

長安君淺笑不語，片刻后轉(zhuǎn)而向林素心問道：

“不知林姑娘約在下相見，是……”

“正是為你我之婚事。”林素心干脆利落道。

長安君對于林素心的如此直接倒是有幾分意外，一直以來，自己都聽聞林素心以姱容修態(tài)，婉約內(nèi)斂而為宮中上下所熟知。

“聽我父親所言，長安君當(dāng)庭拒絕了皇上提起的這門親事……”林素心開門見山道；倒是弄得長安君有些愧疚不安起來：

“哦……那個……如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林姑娘多多諒解……”

“我知。婚姻之事，自是不可勉強、委屈，若心中有疑，為自己也為對方考慮，當(dāng)然還是回絕為佳。只是，這世間，大好的姻緣并非總是時時處處都能遇到的，最合適的人更是如此，你說呢？”林素心抬眼，定定地望著長安君道。

“林姑娘所言極是。”長安君謙謙道。

“所以，正因如此，我才不顧他人之言，今日約你于此一見……”林素心緩緩道。

長安君看向林素心，一臉詢問和求解的表情道：

“愿聞其詳。”

“在我看來，你我之婚約才是最為合適、對彼此幫助最大的一樁婚事，它的意義和影響可能遠遠超過一門單純的、看似門當(dāng)戶對的親事。你我兩家結(jié)盟……”林素心頓了頓，抬眼看了看長安君；長安君心領(lǐng)神會道：

“我明白林姑娘的意思。”

林素心滿意地點了點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道：

“宰相在皇上面前失勢已久；而我父則一直以來深得皇上的信任和重用，這期間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語。”

“林姑娘所言皆是，在下今日受教頗多。只是……”長安君頓了頓，繼續(xù)道，“恐怕在這婚娶之事上，你我之見地亦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林素心聞言，萬分錯愕地看著長安君；不曾想，就在她以為自己與長安君的想法不謀而合之時，長安君卻語出驚人。

長安君見狀，心中頓覺不忍；忙上前作禮，歉意道：

“還請姑娘見諒，司馬吟剛剛所說并非是想與姑娘針鋒相對，只是……怎么說呢。”長安君躊躇起來。

事到如今，可能坦率直言倒是最恰當(dāng)、傷害最小，同時也是最能說服人心的方式了，想到這里，長安君望向林素心鄭重道：

“雖事出突然，但是我想此時還是實情相告為佳。我……其實，已經(jīng)有了意中人。“

林素心聞言鳳眼圓睜，呆若木雞；半晌，才恢復(fù)了自如的神色，試探性地問道：

“長安君口中所說之意中人，可就是……”

長安君倒也不避諱，磊落道：

“正是。宰相千金樊如畫，樊姑娘是也。”

林素心聞言，沉默不語；片刻后，向長安君幽幽道：

“我很好奇。”

“什么？”長安君不解道。

“她，究竟有何過人之處？”林素心言語之中帶著幾分酸溜溜的醋意問道。

“她……勇于探索，敢于爬樹，關(guān)注鳥蛋的孵化；她……熱愛登高、熱愛自然、熱愛勞動，植樹造林毫不含糊……她……”長安君說完，自己都不太相信這是自己能說得出來的話；這些“理由”到底都是些什么？

一旁的林素心更是聽得一頭霧水加一臉愕然。

然而，盡管她對長安君所言不明所以，但憑著女人的直覺她知道，長安君早已經(jīng)傾心樊如畫，無論他們兩人合不合適，無論樊如畫將來能不能當(dāng)一個稱職的君侯府夫人，他的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她那里，確證無疑。

既如此，林素心不欲再繼續(xù)留下自取其辱，遂辭過長安君，黯然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