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華搖搖頭:“怎么什么都有你呢,這還是修道之人所為嗎?小龍蝦餃子?”
吳半仙兒理直氣壯道:“隨緣吃肉,怎么了!修大道之人,向來是不拘小節。”
紫華:“嗯,反正怎么說你都有理。”
吳半仙兒不理會紫華,反倒扯著粉團兒的胳臂道:“我發現,這么多人當中,就我們粉團兒最小,也最貼心了。”
粉團兒嘻嘻一笑:“謝謝叔叔。”
“不過,”吳半仙兒接著說道,“有一事,我必須要糾正你。”
粉團兒:“粉團兒做錯什么了嗎?”
吳半仙兒搖搖頭:“不會,我們粉團兒這么乖,怎么會做錯事;叔叔的意思是,有些人的稱呼呢,粉團兒應該改一改了。”
粉團兒杏眼圓睜:“什么稱呼?”
“就是……”吳半仙兒指著劉氏姐弟二人道,“這應當是你劉姨和劉舅舅,知道嗎?可不能再喊他們姐姐哥哥了,差輩份兒了。”
“哦,”粉團兒暗自道,“劉姨?劉舅舅?可,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姨和舅舅啊!”
吳半仙兒氣惱道:“那我也長得不像叔叔啊!”
“不像嗎?”粉團兒伸手摸了下吳半仙兒那微微泛青的下巴,“胡子都這么長了。”
“胡子?哪兒有胡子!”吳半仙兒被粉團兒氣得夠嗆。眾人聞言,皆掩嘴偷樂。
這邊,眾人正喝著茶,身后忽然響起一聲凄厲的喊聲,緊接著,只見一旁擺得工整的木料頹然倒下,從里面,連滾帶爬地鉆出來一個灰頭土臉的男人;眾人仔細一看,竟是馬靜的父親,馬原。
馬原從木頭堆里爬出來,片刻都不敢耽誤,就開始往院門口跑,身后,馬靜的母親王氏拿著木棒緊追不舍。
這陣勢,眾人一時間都看呆了去。
片刻后,靜以望向劉清野道:“你管我們方才那叫爭吵,還擔心傷和氣?那你看看人家這一家子。”
劉清野不明所以:“一家子?”
正此時,馬靜一臉歉意的牽著弟弟馬東出現在眾人面前;將手中的紙向眾人展開,紙上寫著大大的三個字:“對不起。請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不打緊,不打緊,”靜以望搖著手道,“這等小事馬姑娘不必掛礙。我們也都是見過大風浪的人,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劉清野也支持地沖馬靜點點頭;馬靜這才愧疚不安地牽著弟弟離去。
紫華道:“方才那是這姑娘的父母?”
靜以望:“是啊!馬姑娘的父母都是建造房屋的能工巧匠。馬靜大概是遺傳了父母的長處,所以在建屋畫圖等方面頗有天賦。不過只可惜,她不能說話;至于那個弟弟,運氣就沒那么好了,他生下就與正常人不同,沒辦法與人交流,生活起居都得馬姑娘照看。”
紫華點點頭:“雖然方才二人打成那樣,不過,他們倒是有一個不可否認的優點。”
劉清野:“什么?”
紫華:“至少他們不拿孩子撒氣。就這條,就已經強過大半為人父母者了。”
劉清野若有所思:“都打成這樣了,我在想,當初他們為什么會成親。”
吳半仙兒:“打成這樣的,必然不會是因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而結緣;我沒猜錯的話,這兩人年輕那會兒一定是經歷了轟轟烈烈、驚世駭俗的愛情,這起點越高,在以后材米油鹽的枯燥現實中也跌得越慘痛。所以,吵得也必然激烈。這也算是當初熱烈開場的愛情故事的一個延續;只是,當初看著彼此像是鮮花明月;如今,看著彼此倒更像是眼中釘肉中刺而已。
最其次,他們眼中始終都有彼此——這就是現實中的恩愛夫妻的典型處境了。”
次日,劉清野在迎風閣外架起灶臺,升火煮餃子;工友們排隊品嘗,候在一旁的粉團兒伸著脖子望著鍋里沸騰地餃子,一碗一碗被人端走,終于,最后一個工友端著餃子離開了,劉清野這才向粉團兒問道:
“餓了吧?”
“嗯!”
“這一鍋就是你的了。你想蘸著吃還是怎么吃?”
粉團兒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站,我要坐著吃,行嗎?今兒古詩沒背來,被以望叔叔罰站,站得我現在腿還酸著呢,我可不想再站著了。”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劉清野抿嘴道:“好!咱粉團兒坐著吃,沒毛病!”
粉團兒開心地沖劉清野咧嘴一笑。
六個月后,迎風閣建成;慈濟堂終于正式開門,為百姓接診。
新慈濟堂內,吳半仙兒正在為一名農夫看診。
農夫:“大夫,我得了個怪病,而且好像越來越嚴重了。聽說你治好了銜山皇上的怪病,名聲傳遍三國,所以我千里迢迢趕到這里來求醫。求求你快救救我吧。”
吳半仙兒安慰道:“別急,先跟我說說,你這病都有何癥狀。”
農夫:“就是。明明剛跟熟人說完話,轉眼,我就再也想不起來他的臉長什么樣子了。
“哦?”吳半仙兒雙眼放光,“那見面能認出對方嗎?
農夫:“見了面當然能認出來,就是,只要對方不在我跟前,我就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他的模樣。”
農夫繼續說道:“從我記事起,到現在,我不知道看過多少大夫了,吃了多少藥,但是統統都沒有一點改善。”
吳半仙兒:“那有繼續變壞的跡象嗎?”
農婦:“沒有。”
農夫:“有的,大夫,有的,我感覺,我的記憶力現在是越來越差了。”
醫生:“哦?差到什么程度?請你舉個例子。”
農夫:“我上街買菜,老是忘記給錢,結果被人滿大街追著要錢;去酒肆吃酒,也總是沒付錢就走了,被掌柜抓了個正著。”
吳半仙兒:“那我覺得,你們還是先把醫療費付清了,我再替你看病吧。”
劉疏桐:“他是在跟你開玩笑呢。
農夫:“大夫,我真的很擔心,快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了,我都擔心,有一天醒來,我會連我自己是誰都記不清了。”
吳半仙兒:“大可不必。據我的多年經驗來看,你這并不是一種病。”
農夫:“不是病?那是什么?”
吳半仙兒:“這是人類經驗中有趣的差異而已。”
農夫老淚縱橫:“就因為與他人不同,打我出生時起,就被人告知‘有病’;也正因此,我足足看了一輩子的病;今日有幸遇著吳神醫,一語點醒夢中人。我老漢活了大半輩子,如今看來,竟是皆如夢一般。”
吳半仙兒拍了拍老漢的手:“如今,夢醒了,回去過屬于你的真實生活吧。把那所謂有病或沒病的話題,留給那些尚沉浸在夢中的人去啃噬充饑吧。”
農夫老漢再三道謝后,與農婦一起攙扶著離開。
迎風閣既已建成,馬靜一家便沒理由繼續留在這里了;劉清野擔心他們會不告而別,第一時間去找了馬靜,告訴她大家要在迎風閣內為她踐行。
通過這六個月的相處,年輕人很快便打成一片,友情或愛情,都在每日的日升月落中緩緩蔓延生長;聽劉清野一說,馬靜便欣然答應前往。
迎風閣廳內,滿屋掛滿的各種形狀各異的風鈴;一陣風后,風鈴一陣忙活,記錄下風兒叮叮咚咚的清脆腳步聲。
劉清野帶著馬靜與其弟馬東剛進得廳來;前腳剛進屋,劉清野就向屋后高聲喊道:“姐,馬靜來了!”
庖房內,忙碌的劉疏桐聞言道:“啥?馬進來了?馬進來了你就把它牽出去啊。”
劉清野一臉尷尬:“對不起,我姐大概是沒聽清。”
馬靜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
很快,手巧的劉疏桐就做了滿滿一桌子菜;眾人圍桌而坐,靜以望舉杯道:“六個月過得比想象中的快。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就要分別了……”
劉清野忍不住插話道:“就是,不知馬姑娘回去哪里?”
馬靜思考片刻,拿出紙筆寫道:“尚還未知。”
劉清野:“最大可能會去哪里?”
馬靜繼續寫道:“回銜山,續修萬字神廟。”
劉清野喃喃自語:“銜山?夠遠的。”
馬靜寫道:“不遠。不過數日車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