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馬的母親一年后因病去世，享年五十四歲。

他母親得的是腦溢血，之前已犯病兩次都不是太嚴重。送醫(yī)院后由于無錢醫(yī)治，總害怕別人說自己是累贅，穩(wěn)定了就強烈要求回家治療。他母親很勤勞，拄著拐杖還要堅持在院外的菜園里勞動，種的蔬菜一家子總是吃不完。

這次發(fā)病可能是之前兩次，沒有進行專業(yè)治療造成的后果。

那天晚上，他父親發(fā)現(xiàn)俊馬母親呼吸聽起來不太正常，趕緊起身查看。

父親摸著俊馬母親的手，他母親急促地呼吸著。手已經(jīng)使不上勁了，父親不斷地叫著俊馬母親的名字，母親在昏迷中痛苦地呻吟著答應(yīng)著，意識已經(jīng)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

俊馬和姐姐已經(jīng)住進了新房。在老房子里只有他父母住著照看著牛羊。

睡夢中的趙俊馬突然感覺有人拍了他一下，一激靈坐了起來，他看見父親淌著淚水站在他的床前，他緊張地問父親：“伯，怎么了”？

“你媽又發(fā)病了，你和你姐趕緊去照顧著，我請醫(yī)生去”，父親說完匆匆地推著自行車出門消失在夜色中。

趙俊馬穿完衣服趕忙向老屋跑去，姐姐已在床前幫著母親按摩著太陽穴，他站在床前不知所措的淚流滿面。

俊馬母親很堅強。清醒時睜眼看見兒女站在床前，強忍著痛苦的身體不再呻吟。

母親可能心里知道自己這一關(guān)闖不過去了。嘴里含糊不清的，斷斷續(xù)續(xù)地對他們說著話：“俊馬......以后要聽你伯、你姐、你哥的話，......，媽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媽可能以后不能陪你們了”.......。

姐姐強忍著淚水安慰著母親說：“媽，你一定會沒事的，我伯叫醫(yī)生去了，您先睡一會兒吧”。趙俊馬緊張的拉著母親的手，坐在母親身邊等待著醫(yī)生的到來。

俊馬的父親從六里地外叫來了當?shù)刈詈玫泥l(xiāng)村醫(yī)生趕來。

醫(yī)生忙著給他母親把脈聽診，醫(yī)生診斷完后看著他父親搖了搖頭。

把父親叫到屋外說道：“大哥，也別送醫(yī)院了，我看人是沒救了，我給嫂子帶來了紅參，趕緊熬上喝了，算是我盡的義務(wù)吧”！

醫(yī)生嘆口氣接著說道：“唉！你們也趕緊先準備后事吧”。

醫(yī)生說完拍了拍他父親的肩膀，同情地搖著頭離去了......。

俊馬的姐姐趕緊去熬紅參水，他攥著母親的手呆呆地坐著，他知道母親將要離他而去，不能陪伴他以后的時光了。

他只能默默的淌著淚盡量不讓母親看見，他害怕母親看見后會更加傷心，心里面會是多么的痛苦呀！

姐姐匆匆地端著紅參水小心的吹著，慢慢地用湯勺喂著母親，他母親一口也沒喝進去，示意著姐姐扶著她躺下。

俊馬的母親清醒了一會兒就又處于了昏迷狀態(tài)，呼吸聲一會兒大一會兒小，有時候嘴里不知嗚啦啦的說著什么。

姐弟倆無聲地流著淚，到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他母親突然長嘆了一口氣，再也沒有聲響。

姐姐趕緊用手伸到他母親的鼻子下感覺母親的鼻息，母親的手也無聲地從俊馬的手里松開了。

他和姐姐失聲痛哭地叫喊著母親：“媽啊，媽，您醒醒啊！媽啊”......。

他抬頭看見母親的左眼流出了一滴晶瑩的淚珠。那也許是一滴留戀的淚珠，留戀這個家生活的美好，留戀曾經(jīng)兒女們地吵鬧聲，留戀著這個貧窮的家里幸福的時光。

他母親就這樣停止了呼吸。那一滴淚珠永遠地掛在了臉上，姐弟倆還再失聲痛哭著。他父親默默的站著，聽著姐弟倆痛哭的聲音，顯得也是那么的無助。

父親漸漸地清醒了頭腦，趕緊走向墻角拿了一張涼席鋪到堂屋地上，然后招呼著姐弟倆說道：“俊馬，俊玲，咱們快把你媽抬出去放到?jīng)鱿稀薄?

接著吩咐他姐姐把母親的衣服脫掉，他父親從箱子里拿了一大塊兒白布，輕輕地蓋到母親的身上。

然后囑咐姐弟倆守好母親和家，就騎著自行車匆匆地走了。

父親是忙著料理母親的后事。到鄉(xiāng)里的集市上去買他母親和親人們用的白布和孝布，去購買靈堂需要點燃的香燭，還要去給遠方的哥哥和其他親人打電話告訴這個噩耗......。

母親走了，趙俊馬不知道母親的靈魂是否已經(jīng)平安到達天堂。他在夜里仿佛總能聽見母親“踏踏”地來回走著的腳步聲。

那是母親舍不得他們回來看他們嗎？

是不是想再聽一聽兒女們的吵鬧聲，再看一看這逐漸走上幸福的日子。

俊馬一直在悲傷之中度過，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之中，不斷地回憶著母親曾經(jīng)在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他父親在悲傷之中向他姐姐吐露出另外一些想法......。

過完母親一周年忌日后的某個晚上，父親找趙俊馬和姐姐談話：“你們母親去世了我也很痛心，但日子不還得過下去嗎？別人又給你們姊妹三個介紹了個后娘，我覺得挺合適的，可人家也有兒有女，想讓我到他們家去，俊馬，你哥已經(jīng)同意了”。

他姐姐看看父親點頭默認了，趙俊馬卻看著滿鬢白發(fā)的父親無比傷心的說道；“唉！我這個無娘兒，又要成為孤兒了”。

他父親很詫異的看著他說：“我還是管你們的，咱家窮，聽說她家里還做著生意，去那兒我手頭可寬綽一點，給你們補貼家用，你也十六歲了，也能學(xué)著自力了”。

趙俊馬沉默了，他也不知道父親做得對錯。父親接著又說道：“明天我先去看看，先去生活一段時間再說，不行的話，我還會回來的，就先這樣吧，你們也睡去吧”。

父親無比堅定地憧憬著未來走了，卻好似也有一點點傷心與無奈在臉上一閃即逝。

趙俊馬卻孤獨了，他又想起了酒的滋味。

他想起了酒的辣、想起了酒的濃烈香味、想起了喝完酒的迷離與縹緲、想起了母親生前的病態(tài)、想起了曾經(jīng)有一個貧窮卻又溫暖幸福的家。

以后的日子誰還能陪伴他呢？只有他的姐姐了，姐姐那更顯單薄的身體，將要承擔(dān)起家里的所有重擔(dān)，陪伴著他走過以后那孤獨無助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