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小輩們的崇拜，天梨迦淡淡一笑，不是習以為常，而是真心認為他們也能通過努力修煉大成。

她對藍田有一種天生的好感，源自于遙遠的關懷，閉眼睜眼仿佛看到了意義風發的藍玥。

天梨迦問藍田：“你是藍家人，師祖可是藍玥？”

“對，師祖是天劍派初代地悲長老藍玥，我時常聽爹爹和娘親說起?？上{家族譜在大火中燒壞了，很多記載不在了…”藍田露出遺憾地神情，“元尊大人，請進屋吧！”

陽光從葉隙漏出來，灑在開滿紫藤花的小院，天梨迦記得這些是藍玥親手栽下。

歷經千年，花開燦爛，天梨迦從花香里讀出了肆意灑脫，無論風云變幻依然笑迎春風。

天梨迦把此彼劍還予度知微，度知微反而把劍鞘給她。

“既然元尊回來了，我應該把它還你。”

天梨迦見度知微不情愿做掌門，也不勉強，收回此彼劍。

莫剛握了握拳頭，跟上天梨迦，謙虛地說道：“元尊大人，我想跟你修行！”

一劍退敵，實在是太炫酷了！

莫剛不是計較得失的人，他渴望力量，崇拜強者，追求天外之人和至高境界。

天梨迦給他的希冀，就像給一直在地上廝殺的小狼插上翅膀，他想去更廣闊的天上翱翔。

天梨迦的背影停了半秒：“你來吧。”

“是！”莫剛激動地跑進小屋。

屋里陳設簡單，大多是木質家具，因為保養得當，至今還散發著松木的清香，沒有腐朽的痕跡。

中央是小桌和若干椅子，臨水的一面有陽臺延伸，墻角的房梁上掛著手雕的動物小件，在起風時相碰咚咚作響。

天梨迦坐在木桌前，藍田為大家沏茶，白茶銀毫似雪，入口清潤醇香。天梨迦先飲，小輩再行品嘗。

度知微一飲而盡，望著窗臺的簾動，不知在想什么。

天梨迦淡然開口：“藍田，天劍派這些年發生了什么變故，你與我說說吧?！?

“是，元尊大人?！彼{田恭敬道，“天劍派成立三千八百余年，歷經無數世事變幻，有艱難，有變革，一直屹立不倒，直到傳到第十四代…”

藍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度知微，心沉道：“天劍派是皇室指定的國派，處于領頭的地位，但是有一支叫做玄魔的門派興起，因為求成迅速而倍受青睞，皇族里有多人悄悄丟棄天劍轉學玄魔。為了扭轉天劍的劣勢，奪回皇室的寵愛，聞人長老做了一個幾乎翻天覆地的決定…”

“他把鎮北王世子度斗全，扶上了掌門之位?！?

“天劍派上下一片嘩然，生出矛盾，為日后的分裂埋下伏筆。度家上位后，不再選擇能人志士接棒，而是強硬規定了掌門世襲。他將第十五代掌門傳位給度近江，引起了更大的騷動，家父家母與聞人家的矛盾搬到臺面上，度家和皇室的勢力也滲入天劍派攪局。最后聞人家憤然出走，入朝為官。在他們走的那一天，不僅帶走了眾多精英，而且天劍派突發大火，所有經綸典籍湮沒在火海之中…”

度知微反駁道：“你的意思，是說放火的是聞人家？沒有證據，我不相信！”

藍田盡可能不傷害度知微：“掌門，你言重了。”

好奇寶寶莫剛問道：“然后呢？”

“沒什么然后，不過是度家一意孤行，”度知微冷冷說道，“父親硬要把掌門之位傳給我，我做不下去了唄?！?

藍田難過道：“你不要自責了?！?

“我真想問問他老人家，是不是糊涂了？”度知微不滿道，“明明哥哥比我優秀，為什么要我接此彼劍，我還沒靈基呢!真是造孽！哥哥帶人出走自立門戶，我的修為不能服眾。又因為聞人家一走，天劍派的資金來源斷裂，不得不賣山還債?！?

你們說說，這不是挖了火坑逼我跳嗎？

度知微面向天梨迦：“元尊，弟子不孝，弟子罪孽深重，弟子愧對天劍。你回來了，我是不是可以卸任掌門了？”

天梨迦平靜道：“道法自然，自然規律，生生滅滅，不怪你們?！?

度知微輕聲“哦”了一句，不說話了。

莫剛插嘴道：“元尊大人回來了，可以重新振興天劍派，恢復往日榮光！”

往日榮光？天梨迦垂下眼瞼，不過是昨夜舊夢，罷了。

那時她身邊，有藍玥和聞人熹，百尺高樓起于壘土，無心插柳卻成了天下第一。

同樣的，千里之堤潰于蟻穴，藍家和聞人家反目成仇，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要怪，就怪一心修行不問世事的自己吧。

傳道，修煉，天梨迦自覺天下之大，她稱第二，絕對沒有可以奪得第一。

但是門派運轉事物，她算是一竅不通。

轉念一想，這也許是上天對她的考驗，是她重生歸來的任務。

度知微諷刺道：“我們沒有資金，沒有人手，要恢復往日榮光，怕不是在做夢？”

藍田氣的拍桌子：“不可以這樣對元尊大人說話?！?

“好好好，”度知微雙手交叉在胸前，吊兒郎當地靠在座椅上，“元尊大人，您和我一起投靠朝廷吧！我相信以您的修為，一定可以當我國第一仙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錢和人就都解決了！”

藍田扶額：“你說我們沒錢沒人，難道我不是人，你不是人？錢可以想辦法募集得來。我們一起努力，一定可以度過難關。”

藍田是個樂天派，不畏懼問題和困難，這點和藍玥很像，永不言棄，百折不撓。

藍田請愿道：“元尊大人，請你拿個主意吧，藍田愿意誓死追隨！”

她眼中竄出的火苗，點亮了整間陋室。莫剛深受感染：“我也…”

度知微瞥莫剛，你不是天劍弟子，湊什么熱鬧？

天梨迦沉吟半晌，伸出手：“藍田，你的心意，在下心領。讓我看看你的靈基?！?

“是！”

藍田的靈基尚淺，只有半層靈氣，在右手指尖接觸到天梨迦皮膚時，似乎有一股大力把她拉了過去。

藍田跌在天梨迦的肩膀上，臉頰緋紅，翹起鼻尖凝視天梨迦好看的下顎線，祈禱能在她身邊多待一秒。

天梨迦撫上藍田的指尖，繞到手背，順著經脈摸到手腕。藍田的皮膚細膩潔白，如上好的羊脂玉。

這樣一看，到不像是握劍的手，而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三分本息，三分劍氣，四分天靈氣，這是天梨迦對藍田靈氣的判斷。

天梨迦把藍田的手安放回去：“晨起和黃昏時分都有打坐嗎？”

“打坐？”藍田不解道。

天梨迦微微皺眉，打坐是基本心法，天劍派怎么可以把它摒棄了？

“要筑靈基，修靈氣，實現本息、劍氣、靈氣合一，是一個互相融合達到自動循環的過程。打坐是基本方法，以后要認真修習。你的天賦不錯，以本息和劍氣為主筑靈基，卻少了幾分靈氣，一會隨我出去打坐。相信以你的資質，很快可以修成第一層護體靈氣?！?

藍田作揖：“謝謝元尊大人指導！”

“元尊大人，我也想…”莫剛眼巴巴地瞅著天梨迦。

天梨迦善道：“你過來。”

莫剛喜出望外，抄起袖子，不料他血氣方剛，體毛甚重，胳膊上長滿雜亂無章的黑毛，頓時老臉一紅。

藍田捂著眼睛，吃驚道：“元尊大人…”別給他看了呀！

天梨迦并不在意這些小事，淡定地撫上莫剛的指尖，莫剛第一次體會到醍醐灌頂的感覺，一向躁動的心臟在天梨迦微冷的氣息里平靜如水。

這就是上善若水嗎？

那么溫柔，那么包容。

轉瞬即逝，余味無窮。

天梨迦放回莫剛的手，說道：“你的本息很強，但是囚在體內，如困獸之斗，燃燒自己的能量。你可以試試天劍的修習方法，結合你北辰派的拳法，把氣息凝練在拳頭上，產生一種物氣，更適宜你的身體狀況和未來發展?！?

莫剛誠懇道：“我要修天劍！我要加入天劍派！”

天梨迦笑道：“無妨，我天劍歡迎天下英才，無需加入門派就能修習。你可以先跟著我練習，可以幫到你就好?！?

莫剛心悅誠服，跪地拜道：“多謝元尊大人！”

天梨迦的測試方法，就做手診，用自己的手觸碰對方的氣脈孔洞比如指尖，感受氣息的靈動，探查對方的身體情況和修煉狀態。

度知微把屁股往座位后面挪了挪，大有抗拒之意。

說實話，他能夠耐著性子聽這么多廢話，實屬不易，自己都被自己的忍耐力感動了。

藍田小聲提醒道：“掌門，你快給元尊大人瞧瞧，我可提醒你，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哦！”

度知微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天梨迦淡淡開口：“知微，過來?！?

和對話藍田和莫剛時不同，此時的天梨迦，語氣中帶有威嚴。

度知微心口一顫，竟然是害怕了。

天梨迦不是嚴厲的父親，不是溫婉的母親，不是和藹可親的聞人叔叔和知心大哥哥聞人語。

她是天劍派元尊，是天下至尊。

違逆這樣的人物，度知微有九條命都不敢。

度知微起身，和藍田換了位置，別扭地擰起眉毛，把手腕送到天梨迦面前。

天梨迦云淡風輕：“給我看看你的掌紋?！?

度知微不解，不過照做。

奇怪的是，他沒有掌紋。

普通人的掌心，會有交錯的紋路，古人分生命線、事業線、愛情線等，說是天定的命理。很少存在沒有掌紋的人。

度知微的左手手心，白白的，肉肉的，平平的，滑滑的，像肉球一樣。

天梨迦聯想到貓爪。

她曾活了三百余年，第一次見到沒有掌紋的手。

天梨迦附上度知微的指尖，莫名有一股刺痛感，對方的本息像洪水猛獸一般亮出獠牙，兇狠地沖進她的身體。

天梨迦把度知微的手指抬起來，在指尖的肉墊上，摸出了滄桑的感覺。

“你修煉了什么功法？”

度知微臉色大變，強撐著說道：“我修煉的是天劍啊！”

天梨迦目光如刀削：“我再問你一遍，你修煉了什么功法？”

天梨迦的金色靈氣包裹著度知微的左手，一層，兩層，…到了第四層時，度知微的指尖上發出黑氣。

藍田聞到一股惡臭，心驚不已，著急地說道：“元尊大人，掌門是不是中毒了？”

而莫剛見多識廣，一下子就認出來了：“他練了玄魔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