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想想。

大家都怎么了。

難不成是披著人類的皮囊太久，真當自己是人類了？

幽靜的墓穴中黑色的棺木爬出一灘蠕動的血泊，順著地層挪動到地表。

月光穿過林蔭，將半空中被切裂的赤色眼球投落其中。

干澀沉悶的怪異氣味和著無意義的音節自血泊和眼球散發。

keli——keli——keli——

眼球一邊發出節拍一邊在血泊中融化。

Zraaaaaa！

眼球發出的節拍轉作尖利的慘叫，血泊攀上它暴露在月光下的一半，一下一下咀嚼般地起伏蠕動，然后像人類做出吞咽的動作一樣凹陷回去。

Urururuuu。

難吃。

死了有多久了，自保都沒力氣還敢出來取食的蠢貨。

唔。已經到如此地步了啊。

我們…我的命運注定只能和這無能狂怒的世界一樣被祂捏碎嗎……

該死。該死。

身體的饑餓暫時撫平，我的內心依舊焦灼空蕩，即使那里有名為生命的燃料不斷供給。

嗯，現在就不是關注那些蠢貨奇怪行為的時候了。

首先…找一個靈感在界限邊緣的寄體。

朦朧的氣霧從變大一圈的血泊里拉伸到高處，與密集的云層交接，像一只手放入湖面，無規律地攪動。

某處不知名的郊區，背向貼有殘破封條的落地窗的某處房間。同樣的棺木中探出一只慘白的手，像光線一樣拉長，穿過落地窗，握住玻璃外正滑落的鳥類尸體然后收回。

擠壓多汁肉塊和吞咽粘稠液體的聲音過后。

不知何處滲入窗里的細小氣霧快速地凝聚出明顯的赤色，扭動成一只有些虛幻的手。

手探入棺木前帶著滿目血肉的頭顱，發出捏碎核桃的虛假聲音。

找到了。

滴落地面的血跡平展成一面鏡子，映出坑洼不一的面容。

很丑啊。以人類視角來說沒有之前那樣引人注目。

靈感意外地高，輕易就觸碰到了第三重禁忌，這真的是人類的軀體嗎。

容器和方法都得手了，接下來。

沒有形狀的事物附上血跡，扭動成怪異的線條，

[Link。]

原本看不見的狹小裂隙伸出痕跡分布滿四周，與那線條連接在一處，染作赤色后復又隱沒。

I mean everything。

對，沒錯。就像人類中原始資本的積累和掠奪不斷殘殺一樣，我所需要做的也僅僅是抹除同類這件事。

只要絕望還沒有遍布空氣，只要這個世界沒有徹底死去——我就不用繼續陪葬，我可以活我想達到的一樣久——直到我厭倦。

————————

「冕下，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惶恐的聲音幾近沙啞了。

“浮略忒，”

手抵著茶杯推到對面。

注視著茶杯被拿起，視線移向身側一副沒有人的形象的云霧雕像。

“這是被神拋棄的世界。”

我們是被神拋棄的造物。”

視線復又移回，對面的茶杯跟著手顫巍巍地放下。

“難道誰能違抗神靈？違抗祂的意志？”

你？我？還是那些被流放至此的異物？”

「即使如此……」

“仔細想想，假若世界真的能夠正常存活又能怎樣？我們又能怎樣？”

「這…我……」

“日復一日的成長，然后枯朽，世界不會變化。”

風吹落枯萎的花瓣，一旁是新生的幼芽。

“人類已經到極限了。”

「但是…可是…作為活著的生命，自私地想要活下去有什么不對？」

情緒激烈地渲染向四周，又被沉默著駁回，只余下悲慟的哀怨。

“這沒有錯。”

世界沒有錯。我們也沒有錯。”

「既然如此！」

突兀的雀躍隨著手揚起又向下的動作被打斷。

“只是你該明白一件事，浮略忒。”

老邁的聲線仿佛有種令使人無法忽視的魔力，那么清晰地說出殘酷的真理：

“我們，還有世界，是依附祂而活著。”

翠綠中的瞳孔收縮。

“我們是被隨意捏塑的造物，意料之中會被隨意毀去。”

既然你接受所被賦予的一切，那么一切失去時——”

不要反抗。無能狂怒，只會令使人發笑罷了。”

似乎有什么在鼓動，天空的白云中落下震響的雷電。

茶水中染藍的眼瞳變了樣，古怪的線條組合出天空的輪廓。

靜謐的灰白中升起虛幻的云煙，在人群間蠕動游走。

遵從莫名的感知，將低沉的呢喃頌出。

“群星與群星，隨我而去。”

————————

用錯了方法，還是像那人類說的，神通不敵天數。沒意義了。

到此為止了。

我與世界的生命。

原來，我是用以提醒危亡的工具。

提醒這個世界，倒數牠的死。

僅此而已。

遺憾一切還沒有厭倦，還沒有認全。

最后的愿想，隨著分離的意志四分五裂。

————————

「騙子！騙子！」

絕望的聲音，厭憎的聲音。

視角向不知何處攀升，漸漸扭曲，漸漸陌生。

講不清楚，說不明白。

業已微弱的聲音被敏銳地捕捉：

「詛咒你，詛咒你！啊！！」

連遺憾和憐惜也不復存在，變成另一副樣子。

抬起手，不知材質地溢散著氣霧。

“真是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