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回家了。”聞老板輕聲安慰道。他有些不知該從何下手，他的面前是一具白骨，一具不知道活了多久甚至師從佛家的白骨。他不知道白骨的身上發生了什么，只能從剛剛看到的那副場景推測事件的起因。

聞老板悵然的嘆了口氣，又碰到了這樣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擁有觸覺。他只能將手搭在她的肩頭輕輕的安慰她。

那群和尚消失的無比徹底，沒留下一絲痕跡，甚至催動權柄的力量都找不到一絲一毫能夠證明他們曾經在這里的證據。仿佛只是幻覺，他們從未出現過。但眼前絕望的阿白和口腔內煙卷的氣息告訴他那一切都是真是發生的，聞老板從沒有與他們做過任何來往也僅僅和那個老和尚抽了支煙而已。

人是有靈魂的，聞老板見過，那個名為蘇晴嵐的鬼魂，甚至幫魚人帶著一位老人去海邊圓了夢想。他們看得見甚至觸碰得到，與常人沒有什么區別，但現在……

聞老板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遺憾。

“他們已經陪了你很久。他們也會累的，該歇了，以后的路自己走吧。”

阿白慘笑一聲，聲音隱隱還是分不清男女的混沌：“憑什么他們都去了，那些惡靈還在世上。”

“為什么什么都沒做錯的人一個個離開了，而我還在這里？”

阿白搖晃著站了起來，他記不清曾經發生了什么。但他記得那些師兄弟和師父。

老和尚年輕的時候教她修心養性，年老了常常會看著門外的樹林發呆。大師兄雖然是土匪出身臉上還有刀疤卻是個實在的老大哥，總是拍著胸口哈哈大笑。二師兄跑的很快初來寺院是還有著一頭紅發。三師兄嘴上總是說這說那晚上卻是最后一個睡下的。四師兄總是喜歡在樹上摘果子，每次下山都會帶回來各式各樣的水果。五師兄是最壯的卻也是話最少的，他每次都是自己一個人悄悄的做完最苦最累的活。六師兄平時懶洋洋的總喜歡在房頂曬太陽，卻會在需要的時候可靠起來。七師兄和八師兄總是在一起他們還有點害怕五師兄。九師兄是最平常的平常到被欺負了也只是呵呵一笑從不聲張。十師兄雖然總是躲著大師兄卻會偷偷摸摸的將藏下來的東西分他一半。十一師兄雖然看起來孤僻，但夜里會對著月亮唱歌被夸贊甚至還會臉紅。小十二是最小也是看起來最不懂事的，總是仗著師兄們的溺愛偷懶還喜歡纏著他，卻是最明白師父最精通佛理的。

他們都是一群好人啊，他們本來就在那個寺院中好好的修習佛法，可為什么他來了呢？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他的腦海里只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殘片，有很多的妖魔，黑色的老虎，赤蹄環棕馬，好像還有黑熊和豬妖？

他看見有很多東西在阻止他，他還看到了被破壞的寺院和年輕時的師父。

師父從來不告訴他師兄們去了哪里，但寺院外整整齊齊豎著十二個無名的墓碑和最末端的空位已經說明了一切。

也許是師父是想讓他放下仇恨？也許師父是怕他也步了師兄們的后塵？

也許都不是，師父很少能說得清佛法，他也不怎么將講佛法大多都是講一些淺顯易懂的道理，師父的性格就是如此，從不拘泥。

直到師父也去了，他是個凡人，凡人就有生老病死。

終有一日老和尚躺在寮房里，眼神有些恍惚。他聽到師父在呼喚一個名字，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后來才知道那是他的名字。

阿白。

“師父累了，歇一會。”

直到師父也離開了他，阿白才意識到，自己是妖，玷污了寺院的妖。

他不會餓，不會渴，不會老甚至不需要休息。師父教他放下可他偏偏要提起，他帶上了師父的斗笠，帶著從醒來后就一直帶著的佛珠踏出寺門，再無回首。

“師父，我去去就回。”

“師父，我會讓你們成佛的。”

“師父，這世間惡妖眾多你且等等。”

“師父，我最近越來越能想起些過去的事情。”

“師父，鳳凰就真的是祥瑞么？”

“師父，聽說妖魔如今都聚集在一個地方。”

“師父，不知為何我總是痛恨那些妖魔。”

“師父，其實當年害死師兄們的是我吧。”

素衣的和尚坐在門外再也未曾踏入寺院一步。

“師父，我沒資格度化你。我能做的只有殺下去了，一直殺下去。”素衣的僧人從身上扯出一根長骨化為一根禪杖。

“阿彌陀佛，師父小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