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哉善哉，道兄此去路途遙遠贖小僧不便相送。”亂葬崗旁的草屋前，雖然依舊稱不上是一間尚好的居所，但在道士一席三人的幫助下終究是完工了。

“大師……你真的打定主意了么，那可是妖魔啊。”道士偷瞄著正坐與亂葬崗中的白骨妖靈有些擔心的說道。

“阿彌陀佛，施主此言差矣，傷人的妖才是妖魔。這世上生靈都有修行的資格，施主這樣的善妖稱之為妖靈更適當些。”和尚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解釋道。

“唉，大師可這妖終究是妖。它們與人，不一樣的。”道士拉著和尚的胳膊小聲說道，和尚雖然武藝高強也懂得不少佛理但從外貌上看起來也只是個二十五六的秀氣青年，比自己的徒兒大不上幾歲。渾身上下只有雙拳有些歲月的痕跡，想來定是深居寺廟的高僧帶出來的徒兒，學成入世修行所以才會如此的……天真。

妖魔豈是會向善的？

“道兄此言差矣。”和尚沒有掙脫也沒有像但是一般輕聲細語，他正色道：“妖，從來就不是一個貶義詞。上天有好生之德能為妖者自是因其福緣深厚。為妖者也不盡是些大奸大惡之輩，若說這作惡為害尋常人中作奸犯科之輩只怕遠超過那所謂的妖魔之數吧？更何況妖靈天父地母無人教誨難免犯些小錯，常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若是渡的妖靈向善也是一件功德。前日小僧與道兄昏厥之時施主可以輕松取走你我性命，但施主非但沒有還救小僧于水火之間如此胸懷豈能稱之為妖魔？”

“啊，這……”道士沉默了，和尚的話句句在理，不說別的就是他徒兒也曾做過小偷小摸。

看到道士沉默不語和尚輕笑著寬慰道：“小僧也不過云游和尚而已，稱不上什么大師。一家之言道兄姑且聽之。”

“大師法號為何？可否相告？大師自有大智慧當流傳于世。”道士心悅誠服的問道。

和尚笑了笑搖了搖頭：“道兄，名號皆為虛惘。若是有緣再見道兄喚我一聲和尚便好。”

“唉，待我們回鄉修習渡化之法再來助大師一臂之力。”道士也不追問，和尚拒絕之意如此明顯，在強迫也不符禮數。只是看著白骨妖靈坐鎮的亂葬崗道士內心不禁生出一絲無力之感。

“善哉，善哉。小僧再此先謝過了，只是道兄教導弟子修習之時切勿一心修道也要教些其他。”和尚合實雙掌輕聲說道。

道士老臉一紅不好意思的答道：“謹謝大師提醒，吾等此次回鄉定會勤加練習武藝。”

“阿彌陀佛，小僧說的不是武藝，道兄莫要忘了人生在世除了修道還有諸多需要牢記。”和尚搖了搖頭目光變得令人捉摸不透，他的視線穿過道士的肩頭看向了遠方持劍晨練的少年輕聲說道。

“要修心啊。”

～

三人合力搭建的草屋自是比和尚自己搭建的大上不少，雖不是十分寬敞但也比他自己前日搭的茅廁好上許多，和尚一身清貧除了一副化齋的碗筷，行走的背簍和換來的木匠工具也就一把禪杖。這屋室對于和尚而言還有些空蕩。

“施主，道兄已經走了。”

光溜溜的骨妖看著和尚手里拎著的素衣沒有出聲。

“施主，不是小僧不努力。這縫補之事小僧著實不懂，小僧雖皈依佛門不在乎男女之別，但小僧終究是個男兒身這針線之法著實不太熟練。”和尚自知理虧也只能陪笑道。

咔噠咔噠。

“是是是，打破了施主的衣裳是小僧不對，小僧這不是給你補好了嗎？”

啪！

“施主，你怎么又打小僧？”

啪啪啪！！！

“施主莫要動手莫要動手！小僧……小僧明日去給你買一套還不行嗎？”和尚連忙告饒道。

白骨妖靈這才停下招呼光頭的手，扭過頭去。

和尚有些無奈的放下護住腦袋的手將墊在光頭上的白衣展開碎碎念道：“唉，這不是挺好的么？”

和尚手中的白衣已然洗凈，只是素材的長衫胸口正中多了一塊歪歪扭扭淡藍色的布丁著實有些滑稽。和尚當日已然是全力出手自然沒有閑心去注意衣服，況且和尚自己的另一身僧服雖破爛不堪和尚也未曾嫌棄。只是那一拳不單打碎了骨頭也把素白的衣裳打了個破洞。索性那三位道士都不擅武藝除了腰跟處的一處劍痕這白衣之上再無其他破損，否則那才有和尚頭疼的。

和尚還在碎碎念著卻忽然覺得手上一輕，手上的白衣已被白骨妖靈搶走。

咔噠咔噠。

“是是是，這衣裳自然是施主的，小僧哪敢霸占。”眼見妖靈取走了白衣和尚自然是喜笑顏開。

咔噠咔噠。

“是是是，小僧明白，今日時辰太晚明日一早小僧就去。”

白骨妖靈這才點了點頭，隨后套上了白色的衣裳。沒有血肉的骨骼就如同一個衣服掛。但白骨的妖靈顯然對此很滿意，穿戴好衣裳妖靈轉身就要離開。

“施主哪里去？”和尚出聲阻攔道。

咔噠咔噠。

“以前沒有居所遮風避雨施主才與小僧風餐露宿，如今草房已然建好施主何故還要回亂葬崗？”和尚疑惑的問道。

咔噠咔噠。

“亂葬崗這荒涼之地怎能為家？施主若是不嫌棄可愿與小僧一道以這草廬為家？”和尚輕笑道。

白骨妖靈收回了踏出破舊茅草房的腳，背著月光靜靜的看著和尚微笑的臉龐。

咔噠咔噠。

“哈哈哈，好好好，床小僧就讓與施主。出家人自當先人后己。容小僧弄些干草來。”和尚大笑著邁步出去，未有著草廬之前他也是在亂葬崗旁席地而睡，草屋之內的床與其說是床也不過是一張硬板而已，對和尚而言睡在哪里沒什么關系。

重要的是只要這白骨妖靈脫離了亂葬崗便有希望不為亂葬崗這百年怨氣所糾纏。

和尚的嘴角輕輕的勾起他抱著些曾為枕席的干草站在門前，在進一步就是埋著無數尸骨的亂葬崗。

等著吧，我定會讓施主離開這里的。

咔噠咔噠。

“哈哈哈，無事無事，小僧只是忽然今晚月色甚好，不禁駐足觀望而已，施主莫要在意。”

白骨妖靈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同樣望向了天邊的月亮。

咔噠咔噠。

“施主也如此覺得？那小僧也不關門了，今夜與施主一同賞月可好？”

天邊的月亮如平時一樣，這亂葬崗上的天空也并不清澈，白骨妖靈坐在屋內的硬板之上，耳邊是躺在干草之上的和尚的小聲。

眼眶間的兩點猩紅又暗了些，今晚月色確實很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