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下白發蒼蒼的婦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腳邊環繞著各種花色的流浪貓，有一只比其他毛色都要整潔油亮的白貓正趴在她的腿上獨占著老人的愛撫，老婦人靜靜的享受著午后溫和的陽光和貓咪身上的柔軟與溫暖。

“小白啊，奶奶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只小白，他比你小一點但和你一樣也有著不一樣的眼睛。”回憶著年輕時在家中與丈夫雞飛狗跳但其實對丈夫更親近的白貓，老婦人的嘴角悄悄的勾了起來。“沒準你們還是親戚呢。”

小白有些慵懶的擺了擺尾巴，什么曾有過，你生命中的每一個小白都是我好吧。給每一只白色的貓咪都取名小白也真是夠了。

“昨天，大白帶著婷婷回來了。”老婦人瞇著的眼睛打開一道縫，眼中透著些許哀傷說道：“其實我心里都清楚，他平時總說忙忙的，過年都不回來一次，現在帶著本來應該上學的婷婷一次次的回來肯定是有事的。你爺爺總勸我說沒事的，自己還不是悄悄的往醫院跑，這段時間我一個人拿不了太多吃的，委屈你們啦。”

爺爺？那個臭小子？說起來確實有段日子沒見過那個老頭子了。

白貓睜開眼睛，陽光有些刺眼，他有些厭惡的扭過頭，老人頭發的顏色越來越接近他的顏色。對于這個老人，他有著自己也說不清的感情。他看著她從胖胖的小姑娘一路成長，但卻很少介入過她的生活，更多的時候他只是一個背景。起初這個人類對于他而言沒有什么不同，只是每次都會帶些好吃的，雖然黑貓對那些不屑一顧，但他覺得那只是因為她叫他小黑的緣故。

那時候他什么不懂只是記得有一日他許久沒有見過她，后來他才知道人類是需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讀一種叫做大學的東西。

“大學……好吃？”懵懂的他不解的詢問著黑貓。

“大學是人類的小孩學習的地方，就像你跟著我一樣，他們也要去那種地方學習知識。”

“學說話？”

“不，人類的說話由他們的父母教導，這么算起來你應該叫我爸爸。”黑貓斜著眼看著小白貓，期待著他接下來的反應。

“滾。”

真不錯字正腔圓。

胖胖的小姑娘漸漸變成了瘦瘦的小姐姐，他不懂為什么小姑娘總執著于變瘦，胖一點不好嗎？冬天會暖和很多，人類身上連皮毛都沒有冬天會很冷的吧。

漸漸的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小姑娘時不時消失一段時間，幾個月而已。黑貓也一樣會消失一段時間的。反正每次小姑娘回來的時候都會找他。

她叫自己小白，或者說所有白色的貓她都叫小白。他問過黑貓是不是叫小黑，換來的的是黑貓的一頓海扁。

“我就叫黑貓，也就是黑貓。”臭著張臉的黑貓說完就離開了，黑貓有著自己的任務要去尋找著一個人類，那他的任務呢？或許是等待著小姑娘吧。

于是小白開始期待著小姑娘一次又一次的回來，像是騎士等待著公主的降臨。

后來，小姑娘要出嫁了。

“小白，你要乖乖的哦。我要嫁給一個我喜歡的人了。小白以后也有喜歡的貓的，但你不能把每一個喜歡的貓貓的肚子都搞大，否則我會你帶去做絕育的！”小姑娘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摸向了小白下腹：“咔嚓一下，就沒了！”

如果他是人想必已經滿身冷汗了吧，看著逃也似的鉆進草叢的小白，小姑娘站起身開心的笑了笑，隨即蹦跳著挽上了身邊男人的手。

“這就是你說的那只貓咪？”

“怎么樣？漂亮吧！結婚后咱們就把它接回家養好不好？”

“你這么喜歡貓咱們去寵物店買只名貴品種的吧，流浪貓萬一身上有病呢？”

“我不管！我就要小白！”

“好好好~都依你。”

看著兩人打鬧著漸行漸遠的樣子，白貓歪了歪頭。這就是所謂的人類愛情？

結婚那天他并沒有出現在請柬的名單上，誰會邀請一只貓呢？他看著身材纖瘦的小姑娘穿著與他顏色一樣的婚紗，被另一個穿著黑貓顏色西服的男人背進了移動的鐵罐里。

真奇怪？結婚是件痛苦的事情嗎？回憶著小姑娘告訴自己時嬌羞又幸福的樣子小白有些疑惑，那為什么現在又哭成了這幅樣子呢？

小姑娘出嫁的地方并不算遠，雖然花了些力氣，但在第二天夜幕降臨前，他還是來到了女孩以后居住的地方。

明天可以給她個驚喜吧。只是在那之前要處理些事情，看著面前一個個炸毛的同類，小白無奈的嘆了口氣，每當這時候他都會無比懷念黑貓。畢竟只要一個眼神黑貓就能馴服這些還不會講話的同類，而他？

舔了舔許久沒有用過的爪子，只能靠武力了。

在花了點時間成為這片地區的王者以后，小白便像以前一樣等著小姑娘，或者說是女孩。

黑貓說小姑娘結婚了就長大了不是小姑娘了，要叫做女人了。

但他覺得不是，小姑娘還小呢，最多就是個稍稍大一些的女孩子。

只是好像結婚后，確實有些區別。

女孩很久都沒注意到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早上一起離開，晚上一起回來。原本在家的小公主漸漸的沾染上了產米油鹽的氣息。小白并不討厭，但他隱隱覺得女孩和她身邊的身影中并不缺少他。

女孩看著那個男人的時候，仿佛整個人都散發著光芒。那光芒明亮耀眼如陽光般令人羨慕，但出奇的他并不討厭。

這就是愛嗎？小白有些了然，他看著身邊嫵媚的母貓，含情脈脈的走了過去。

幾分鐘小白狼狽的從母貓的“魔爪”下掙脫。

為什么母貓總在自己的身上蹭來蹭去，為什么會發出那種奇怪的叫聲。還會在光天化日下做些無恥的事情，不應該先從相互了解開始嗎？

“你們別過來啊，別以為是女孩子我就會讓著你們。”被嚇破了膽的小白低聲威脅著其實根本聽不懂同類。

“喵！”伴隨著一聲凄厲的嚎叫，小白最終還是落荒而逃，慌張之中小白本能的到了女孩的腳邊，還有些認生的母貓的嘴里傳出一聲聲催命的魔音，像是在疑問為什么小白要離開。

松了口氣的小白還沒來得及走開便被女孩一把抱了起來，看著那相同的異色瞳孔和人性化的眼睛女孩欣喜的問道：“你是小白？”

“不會吧？這是上次回家找不到的那只貓？”女孩的丈夫滿臉的不相信，雖然他很清楚那只貓對妻子多重要，發現找不到那只貓后，妻子甚至許久沒有出門喂過流浪貓，但這未免太天方夜譚了：“從岳母家到咱家不堵車也要半天的時間，它怎么可能過的來？還要上高速過立交橋。”

“貓會通靈哦！”女孩把小白緊緊抱在懷里，像是終于找到了丟失已久的寶物：“我的小白可聰明了，一定是他來找我了！而且你看這可是異瞳！哪有人會把異瞳毛色還這么漂亮的貓貓丟掉啊！”

“那至少帶他去洗個澡驅個蟲吧，萬一身上有跳蚤呢？”

“那小白我們去洗個澡以后你就住在我們家里了，好不好？”

雖然想說，自己身上是不可能有跳蚤的。但住進女孩的家里嘛，聽起來還不錯。主要是為了躲避其他的母貓，現在正是她們發情的季節。做為同類眼中最強壯的貓，每到這個時候他都要上演生死時速，稍不注意可能就要當爸爸。

總歸，也不錯。他想。

寵物醫院中，小白默默的忍受著醫生在他身上來回擺弄。

“恩？這只貓很健康，身上目前看來沒有什么病蟲。他真的是流浪貓嗎？”醫生有些疑惑，白貓不僅顏色很亮身上沒有任何需要處理的地方甚至比一般的寵物貓還要健康，但的確沒有寵物登記。

“要絕育嗎？他已經不小了。”醫生問道。

不要，絕對不要！他可是個純爺們！白貓忽然坐了起來，看著女孩夫妻二人瘋狂的搖著頭。

“額，他聽懂了？”女孩的丈夫有些懵逼的看著小白，這貓真的這么聰明？

“你是不要絕育嗎？”

小白點了點頭。

“好吧，可以不絕育，但你不能亂搞。”女孩一本正經的說著。

回家后男人看著站在桌子上的小白一本正經的說：“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誰理你啊，小白瀟灑的轉身跳下了桌子，他要好好的休息一下，這段他時間可累壞了。

“說起來要不要給小白娶個童養媳呢？小白已經很大了吧？”女孩親昵的把臉埋在小白的身上，一股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你好香啊，是沐浴液的味道嗎？”

絕對不要！

自此小白開啟了在女孩家的生活，他像是個記錄者一樣看著女孩和她的丈夫生活。爭吵，和好，在爭吵，再和好，女孩的丈夫也漸漸與小白建立起了不一般的革命友誼。

“她到底想怎樣嘛。”已經年近中年的男人煩悶的抓著頭發，腳邊是滿地的煙頭。生活的磨難的敲打著夫婦二人，大學畢業時斗志昂揚的少年已經被社會錘煉成混跡于職場的工具人，日復一日的工作一把一把的在男人身上添置著并不需要的肥肉，原本還算得上是清秀的男孩變成了過勞肥的胖子。每天最期待的回家則變成了不得不應付的煎熬。

“喵~”小白無奈的叫了一聲，他知道發生了什么。男人本來也應該知道的，原本打算給男人一個驚喜的女孩在看到男人那愛答不理的樣子后，惱羞成怒。百般委屈一股腦涌上心頭，只是想想撒撒嬌等待男人安慰的女孩被男人滿不在意的氣的怒不可遏，傷心的女孩再一次奪門而出。這在無數家庭中都會上演的戲碼真實的在小白的面前上演，他沒有去追女孩，而是留在了男人身邊，早已不是什么都不理解的小白很清楚，女人期待的不是自己去陪伴。而是男人去尋找她，去跟她道歉，去安慰她。做為貓妖的他不能也不敢將自己暴露在女孩面前，所以現在的他要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扯了扯男人的褲腳，小白拉著沮喪的男人走向女孩藏起來的驚喜。

“她懷孕了？！”男人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檢驗單，一時間種種情緒出現在男人胡子拉碴的臉上。

小白不屑的看著男人不成器的樣子，需要那么激動嗎？

“小白！我要當爸爸了！我要當爸爸了！你要當哥哥了！”男人興奮的抱起在一旁淡定小白。

別親老子！你惡不惡心！而且怎么說也應該是叔叔吧。小白抗拒的推著男人的帶淚的丑臉。

“喵~”費了些力氣才從男人的手里掙脫，小白狠狠的踩了男人幾下解氣，現在是興奮的時候嗎？我的女孩還等著你去安慰呢。

在小白的帶領下男人找到了獨自在路燈下哭泣的女孩，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他在插手了，小白比誰都清楚女孩愛著男人，男人也愛著女孩，很多時候需要僅僅是一個人先退一步而已，剩下的就交給他們彼此吧。

女孩懷孕了，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雙方的老人也來照顧變成女人的女孩，本就不大的家變得擁擠了起來。小白也聽到了些他不愿意聽見的話。

“懷孕了就不應該養貓，會掉毛的，對孕婦身體不好。”

“媽，沒事的小白都跟了我們這么多年了。”男人無力的辯解著。

“你還認不認我這個媽了，畜生重要孩子重要？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小白有些寂寥的看了眼原本屬于他的小窩，無奈的笑了笑。

“小白已經我們的家人了。”男人竭盡全力的做著最后的爭辯。

那更不能讓你們為難了不是嗎？

夜晚，小白坐在男人身邊，男人的腳邊散落著更多的煙頭。

“小白啊。”不知該如何開口的男人撫摸著小白的身體，出奇的這一次小白居然沒有拍開他的手，這只大白貓已經在他家渡過了近十個年頭了，怎么舍得呢？深吸一口氣的男人再次打起精神，他決定再去試試，實在不行就先送去同事家寄養一段時間，小白這么通人性沒問題的。

“走，我們回家了。”男人說道。

“喵~”出奇的，這次白貓沒有跟上男人上樓的腳步只是站在原地沖著男人叫了幾聲。

照顧好我的女孩。

“小白？”男人看著站在原地的白貓，隱隱的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喵。”

拜拜。

一個轉身，小白鉆進了路邊的灌木中，像是許久以前一樣。

女人知道后哭了很久，她明白這一天遲早會來的。貓不比人活不了那么久，她本以為自己可以陪伴這個小家伙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對于貓而言小白的年齡已經很大了，但她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他們的緣分。

那天夜里小白變成了人的樣子。女人曾經說過她一直想要個男孩，女孩太痛苦了，要來大姨媽，要懷孕生子，還要減肥。男孩則不用，只需要溫柔一點，情商高一點，上進一點就可以。

小白在河邊照了照自己的樣子，他不知道以人類的審美自己的樣子是怎樣的。也許還不錯？

白發的可愛正太看著掛在天邊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