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哈~~~”暢快的吐出一口煙氣，老狼叼著根煙感受著久違的放縱。誰能夠想到肆無忌憚的用手而不是娘們唧唧的拿個筷子夾著抽煙對于他而言都是種放松呢？熟悉的煙草味充斥著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太他娘的爽了。弓起背，老狼習慣性的將兩只手揣在兜里，勝男的鼻子靈的很，手上若是有煙味隔上半天也能聞得出來，他從沒想過是不是自己的毛發太吸味畢竟人類的形象他是個光頭。或許是因為勝男的眼睛？

也還好是勝男眼睛不好，沒人會覺得一個十二歲的瞎子小女孩有什么危險。所以他才有機會帶她逃出來。

老大也許很久以前就看到這一天了吧，所以才會讓自己一直陪著勝男。也還好勝男的眼睛看不到，否則哪個小姑娘能受得了自己這副樣子呢？老狼很清楚自己的長相，化形的他長著一個圓滾滾的大光頭，滿臉的橫肉，嘴角還有一道疤，出去買個水果都會被小販多送兩個李子的那種。

老狼一直覺得只有這樣才是純爺們，狼是群聚動物。所以他也喜歡扎堆，不是那種弱小的聚集，而是大家聚在一起，向著更高點沖擊的群聚。狼王會帶著他們，撲倒每一個獵物，撕開獵物的喉嚨，讓獵物的鮮血充滿他們的狩獵。

人類中的狼王會是什么樣子的呢？大概就是他們老大那個樣子的吧。

在跟著老大退役前，他們在同一支雇傭兵，他，老大還有那個畜生。

老大總是胡子拉碴的喜歡叼著根木棍冒充雪茄，操著一口彪悍的東北話。兩米身高的自己竟然被個不到一米八的人像個弟弟一樣的帶著東奔西走。老大很壯牙還有點黃，筆挺的西裝穿在他身上也會被繃得緊緊的，配上那六親不認的外八字步伐。當銷售都像個黑社會。

他還記得那個男人曾留著絡腮胡靠在戰壕的土墻上，脖頸間有道蜈蚣一樣的傷疤一直蜿蜒到下顎。他叼著根煙，煙氣隨著呼吸從嘴角噴出。那個男人嘴里低聲嘟囔著什么，用力的拍打著手中的槍支。像是終于滿意了一般，他咧了咧嘴，上了膛，用力的最后嘬了一口口中的煙，隨后帶著些許唾沫一起吐了出去。

“嘿嘿，淦他娘的。”他就那樣咆哮著沖了出去，一往無前，再無回首。

老狼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男人會因為老婆孩子害怕就在脖頸中間紋上一只粉嫩的泰迪熊。

“你懂什么，這才叫男人。”

老狼確實不太懂，他以前一直覺得肆無忌憚毫無弱點的老大是真爺們，比他還爺們。但人會老，會人到中年發福。做了生意整天應酬的老大有了肥大的啤酒肚，脖頸上依然掛著那只粉紅色小泰迪熊和人談天說地，從不遮掩。

“這就是爺們的象征。”又粉又萌的和男人有個屁的關系。

老狼笑了笑，蹲在十字路口，點了根煙放在了馬路邊上的石板路上。

以后的煙自己想辦法弄去吧。

對于妖而言，大部分人類的安保措施都是沒用的，因為擋不住。

隨手將被敲暈的保安扶正，老狼獨自摸進了獨門獨戶的別墅。

“房子大就是好啊。”一邊感嘆著，老狼掂量著手里的鋼條。這是他進來的時候順便從柵欄上折得。

“勝男本來也該住在這樣的房子里。”而不是和我住在出租屋里。

一腳將緊閉的大門踹飛了出去，老狼大踏步的走進了別墅。“給老子滾出來。”

“這么多年，你還沒放棄啊。”一個高大但更粗壯的西裝男人帶著一眾手下走了出來。

“何必呢？我不放了你一條生路了嗎？”男人咧了咧嘴嘲諷道。

“怎么真跟那個小女娃出感情了？要為岳父報仇？”

“放你么的羅圈流光電纜屁！”老狼憤怒的吐了口吐沫：“你個就會在人背后耍刀子的二椅子，下來跟你爹我只把兩手啊。”

男人擺了擺手：“都什么年代了，還在這玩光明正大的那一套？老鬼要是早聽我的，我們早發了，你也不用總是東奔西竄的。保安好當嗎？”

“當你媽！”老狼憤怒的將手里的鋼條丟了出去，那男人微微側頭。鋼條狠狠的釘在了墻上。

“動手。”男人揮了揮手。

保鏢們自然是不懼面色兇惡的老狼，街頭混混打架未必厲害。在一堆人打一個這方面他們可是專業的。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顛覆三觀的一幕，在他們的面前，滿臉橫肉的光頭大漢又拔高了近半米的身高，上衣和褲腿愣生生被撐爆。裸露的肌膚上布滿了銀灰色的毛發，張開的尖嘴間是閃著森森寒光的利齒。那狼人無聲的嗤笑著對面人類的軟弱。

是的，保鏢們瞬間慌了，眼前的一切將他們的常識撕得支離破碎，平時只是拿著武器穿著西裝裝裝樣子就能拿錢的簡單工作怎么突然就不正常了起來？

“上啊，等什么呢。”穿著西裝的男人有些不耐煩的踢了保鏢一腳。眼見即使被踹到在地仍然沒有人敢前進一步，男人大罵了一聲窩囊廢，撕開西裝露出了原本的樣子。

比對面更高大，更強壯，也更憨。他是一只棕熊。

店中，聞老板有些惆悵的躺在座椅上，四肢攤開，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一旁穿著洋裝的小女孩抱著黑貓不斷的摸著黑貓光滑的后背。

“既然你能看見，就麻煩你不要逆著毛摸了好嗎？我很不舒服。”放棄隱藏身份的黑貓開口吐槽道。

聞老板有些頭痛的捏了捏自己被鏡框壓迫的鼻梁問道：“所以你是希望我能把他帶回來是嗎？”

女孩點了點頭。

“然后你支付的代價是你的眼睛是嗎？”聞老板又問。

女孩又點了點頭。

這都什么事啊，聞老板無奈的攤開了手：“你打算用你自己的眼睛換我把他帶回來。然后他又要用他的眼睛換你的眼睛。我懷疑你們兩個是串通好了來白嫖的。”

“不……不是的。你看，我的眼睛在之前就已經治好了。狼叔的愿望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所以說你的客人從最開始就只是我。”女孩像是找到了正當理由越說越大聲。

“你從小就在裝嗎？”聞老板問道。

“做手術醫好了，在出事前。”女孩的眼神有些黯淡：“爸爸說給他準備個驚喜，但……”

“你沒想過告訴他？”

“想過，但是有一次我做噩夢，他把手伸過來給我當抱枕。后來他就經常那個樣子了。我怕我說了，他也不要我了。”小女孩有些無奈，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叔叔竟然是個狼人什么的對于那個年紀的她而言也是個不小的沖擊。

“你不害怕嗎？”

“害怕？狼叔嗎？不會啊。毛茸茸的像只大狗狗一樣。”女孩搖了搖頭，很自然的答道。

聞老板回想著老狼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哈士奇品種的嗎？

“我考慮下，你先休息會吧。”聞老板說道。

無法抵御的困意席上眼簾，女孩漸漸不支的閉上了眼睛歪倒下去。在額頭撞到柜臺的前一刻被一只并不寬厚的手掌輕輕抵住。

“黑貓，我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輕輕的讓女孩躺在柜臺上，聞老板的眉頭擠在一起。他有些不確定這次的事情是不是該插手。他只是一個權柄的跳板，一個什么都不了解的普通人，在不插手他人生活的前提下實現妖靈的愿望大概就是他的責任。但這次不一樣，有人已經死了。都是與人類的牽扯老狼與小狐貍最大的區別就在于直到最后一刻聞老板都可以確信小狐貍的手不會落下去。

“這種死仇，解不掉啊。”

黑貓終于從女孩的懷里逃了出來，先是暢快的伸了個懶腰，隨即有些奇怪的問道：“不想管就不要管咯，這又不是你的事情。”

“人，會共情啊……”聞老板無奈的說道。

沒有味覺，失去記憶，找不到牽掛的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么。如果真的要認真的思考下去，聞老板肯定會在這牛角尖里扎到底，直到再也回不了頭。索性在這家店里，他不需要考慮，只需要處理些這種常人常識外的妖怪就可以，在完成妖怪的愿望的同時順帶保護下人類。至少留他一條命。

但這次的客人是人類，聞老板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選擇會切實的影響到他人，會切實的改變一些東西。但他有什么資格能來干涉其他人的生活呢？

“別想那么多了，不想管就拒接這單生意，你是老板沒有人能對發號施令的。”黑貓看出來老板的狀態有些不對，趕忙寬慰道。

那種被抉擇握緊喉嚨的感覺，他也不喜歡。

“黑貓，我們在我原本的時間嗎？”聞老板問道。

“重要嗎？”

重要嗎，腦海間仿佛有什么一閃而逝的聲音，聞老板呆呆的抬起了頭。棕色的木板相互咬合緊緊的黏在一起，雖不是嚴絲合縫但卻互相緊扣著，就像是老式的地板一樣。

“重要嗎？”他重復道。

“走吧黑貓。”聞老板收拾好心態說道。

“去哪？”黑貓眨了眨眼，他以為聞老板已經要放棄了處理這種小事了。

聞老板站起來整了整衣服說道：“如果他沒有傷人的話，就趕快把那只脫韁的哈士奇帶回來套上項圈，畢竟人類還沒有做好接受妖靈的心理準備。”

“哈？”

伴隨著手臂上傳來的巨力，老狼被棕熊輕松的扇飛了出去。在力量上棕熊有著天生的優勢。雖然老狼的速度是棕熊望塵莫及的，但速度在這種時候有什么用呢？

逃跑嗎？從桌椅的殘骸中爬起來，這個想法從老狼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開什么玩笑。老狼咧開嘴，露出一顆顆鋒利的牙齒。他將后腿用力的蹬在地面上，他已經逃夠了。

看著再一次向著沖過來的銀狼，棕熊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無論什么時候，狼都是不可能單挑打贏熊的。銅頭鐵骨豆腐腰？他甚至不需要對豆腐下手，在給他兩巴掌就能讓這狗崽子的頭變成大西瓜！

兩只遠超一般人常識的巨獸互相咆哮著撞在了一起。聞老板也溜溜達達的走到了別墅的門前，看著慌慌張張跑出來的保鏢們，聞老板無語的搖了搖頭，可不是什么報社都會像他在民國時開的那家一樣，什么都不做啊。

砰。

老狼再一次重重的砸在了墻上，緩緩的滑落在了地上。有些時候他真的很羨慕那些書里的妖怪，要什么就變什么。打架也不用動手，哪像他買條裙子都要去工地搬個把月的磚。雖然也沒人敢拖欠他的工資就是了。

但這樣的好處可有點不夠看啊，老狼顫抖的再一次爬了起來。有些慶幸還好對方手里沒有槍，否則自己可能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了吧。

“裝什么英雄。”棕熊毫不客氣的說道，無論是在自然界還是現在，他都有著壓倒性的優勢。

銀灰色的皮毛間滲著絲絲紅意，老狼狠狠的吐出一口血水。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在這樣下去或許連跑都是個問題了吧，老狼有些慘然的咧了咧嘴。

這樣子，真難看啊。

看著背靠著墻緩緩站起來的爬起來的銀狼，棕熊笑了笑。大踏步的走了過去，要趕緊處理掉這個麻煩。還有些人也等著他去勸說呢。勸說他們永遠不要把今天看到的東西說出去。

看著棕熊大踏步的走了過來，銀狼暗自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近了，又近了。幾乎是同時兩只巨獸咆哮著沖向了對方，棕熊高高的舉起了手掌照著銀狼呼了過去，但是空了？

半空中的狼妖逐漸變小竟是變回了野狼的模樣，僅有一米多高的銀狼狠狠的咬在了棕熊的脖子上。熟悉的鐵銹味溢出了老狼的嘴角。

棕熊慌忙的將另一只手掌拍向老狼，老狼卻只是在最后一刻閉上了眼睛。

希望別傷到眼睛。

隨著一聲嗚咽，老狼最后一次被拍倒在地。棕熊站在原地，喉嚨處是一道不大的缺口，卻剛好致命。老狼吐出了嘴里撕扯下來的垃圾，努力的睜開眼睛。

還好，看得見。

~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在出租屋的床上。狹小的單人床上老狼愣愣的聽著屋外傳來的炒菜聲。

“我還看的見？”他喃喃的說了自語道，剛想起身。渾身上下撕裂的疼痛一瞬間又將他壓了回去。“淦。”

不是夢嗎？老狼有些恍惚的想到。

~

“所以你究竟了收了他們什么代價？”黑貓疑惑的問道。

聞老板將最后一個保安安置好，輕輕的在他的額頭上摸了摸說道：“收取了他作為妖靈的一切。”

“什么意思？”

聞老板錘了錘有些酸的后背看著頭頂的月亮說道：“就是說從明天起那只狼就只能以人類的短暫的一生看著那個女孩長大成人，結婚生子了。”

至于擋下的那一巴掌……就當是老客戶介紹來的贈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