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尖上,有血紅色的風暴在聚集,如同一個逐漸成型的風眼一樣,越聚越大,漸漸地,一支兩米長的金屬羽箭,居然被赤色的風暴包裹。
那隊長開弓肅立,置身狂烈的風暴中,恍若地獄走出的魔神,一雙血紅的眸子,盯著面前被颶風遮掩的倚山鎮,冥冥中的直覺在為他指引方向。
“咻……”
一聲空氣被撕裂的長鳴,混合著雷鳴一般的弓弦崩動之聲。
一道水桶粗細的赤色龍卷,如同一條被激怒的血龍,挾起漫天酷烈的殺氣,向著倚山鎮祖塔的方向筆直的射去。
籠罩著倚山鎮的大陣,在一聲裂帛一般的響聲中,如廢紙一樣被這一箭輕松撕裂,那恐怖的速度居然沒有半點減緩之勢,反而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狂暴的颶風呼嘯撕扯,被卷動的雜物和砂礫發出凄厲的嘶鳴,但這被血色風暴裹挾的一箭如同一個沖鋒的騎士,撕碎一切阻擋,沒有任何事物能讓它停頓半分。
本來置身于祖塔的李千鈞,正震驚于鎮長道壇之術的神奇和威力時,突然感覺心中一驚,頭皮發炸,心臟劇烈的搏動,無端端的冷汗浸濕了背部的青衫,仿佛被食人的巨獸盯上了一般的感覺。
“什么情況?”李千鈞心念急轉,他的臉色瞬間就蒼白如紙,這種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峽谷伏擊后,那血色眼眸出現前的征兆,難道……又是那煞五欲來了?
不可能,李千鈞竭力冷靜下來,一是這次自己根本沒有出手,那煞五欲應該不可能無端端的定位到他的所在,畢竟戰州這么大,煞五欲要是有這種實力,自己早就被他抓住了,若是所料不差,對他的感應定然是需要什么媒介的,不可能直接定位。
二是感覺不同,上次煞五欲出現前,自己也是感覺到強烈的不安,但那時一種大禍臨頭、避無可避的感覺,不像現在,更多的,是強烈危險感。
電光石火間,李千鈞強大的心理素質和靈魂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他的直覺告訴他,不是煞五欲,鎮外的半魔出手了,他的心中下意識閃過那射殺蒼鷹的一箭,瞳孔猛地一縮。
下一刻,李千鈞疾步向前跨出,同時狂喝:“鎮長小心!”
在王鎮長還未反應過來前,李千鈞一個虎躍前撲,生生將站在窗前的王鎮長撲倒在左側地上。
“唳……”
如鬼神的哭嚎之聲,一道赤色的巨大龍卷橫過天空,像是狂暴的巨龍一樣,在塔下鎮民們的眼瞳里留下驚心動魄的紅色傷痕后,一頭撞在祖塔九層的窗口處。
“轟隆”一聲巨響,如雷霆的怒吼。
只見高大的祖塔上,如被大當量炸藥做了定向爆破一般,瞬間被斜向炸掉了近五分之一,本來一座好好的六角形高塔,七層以上瞬間破敗不堪,整個塔頂都被掀飛了。
望著瞬間被毀的祖塔,塔下的倚山鎮民們先是呆滯了,然后紛紛怒吼起來,洪荒人族講究死者為大,崇敬祖先,信奉血脈傳承,而祖塔,對于一個城鎮來說,即是榮耀,也是心靈的皈依。
但是現在,它被毀了。
“啊……”
數百人瘋狂的嘶吼聲震蕩天地間,痛苦和憤怒的情緒幾乎激蕩起實質的波紋。
“呃……”
李千鈞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他露出在外的皮膚上,金玉之色前所未有的黯淡,仿佛生銹了一樣,五臟六腑間,似有一把銼刀在其中攪動,讓他疼的不斷的倒抽涼氣。
好在他反應還算及時,意志更是極度堅韌,否則,此時有可能已經變成一具尸體了。
地頭看了看被炸昏過去的鎮長,老頭嘴角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呼吸微弱,臉色蒼白,若不是還有脈搏,簡直可以劃歸犧牲的行列了。
李千鈞齜牙咧嘴的將身上的雜物和灰土抖落,撐著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到了鎮長身邊,將老頭身上的碎石和木屑等物撥開,拍著他的臉低呼道:“鎮長,鎮長醒醒!”
也許是他的拍打起了作用,一陣劇烈的嗆咳聲中,王鎮長醒來了,他頭向邊上一斜,李千鈞嚇了一跳,以為這老頭不行了,結果,只見他“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吐血后,王鎮長有所好轉,哆哆嗦嗦的伸手到內袋中,摸出了一顆蠶豆大的紫色藥丸,一口吞了下去,隨著藥丸下肚,老頭閉目運氣,真氣循環之下,臉色漸漸不再蒼白,片刻后,他吐出一口濁氣,睜開了眼睛。
王鎮長看著面前蹲著的李千鈞,感激的點了點頭道:“千鈞,你救了我的命,這顆歸寧丹你先服下,有助于調理血氣,治療內傷。”說著又摸出一顆紫色藥丸來。
其實李千鈞此時,已經慢慢覺得沒有多大的問題了,他受傷之后,體內的真魔煉體功受激之下,居然自發吞吐周身靈氣,緩緩的治療自身,這么一會兒功夫,人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
不得不說,圣人傳承,絕對是各方面都沒有短板的。
但是李千鈞仍是接過來一口吞下了藥丸,畢竟他也唯恐自己落下什么病根,本身就是醫生,對這方面,自然極為警惕。
感覺到一股股清涼的細流向周身血肉皮膜散開,通體舒泰的感覺,李千鈞心中暗贊一聲,這藥丸也不知道是怎么制作的,如此神效,簡直可以秒殺一切特效藥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靈丹?
顧不上胡思亂想,他看了看已經屬于危樓行列的祖塔,急忙扶起王鎮長,順著殘存的半邊樓梯下樓,踩上去搖搖晃晃的感覺,讓李千鈞擔心會塌掉,好在最后還是順利的走到了下面完好的部分。
而此時的倚山鎮,則又是另一番光景。
那甲士隊長一箭強襲之下,王鎮長的道壇被毀,應召而來的颶風失去了依托,已經自然散開了,再不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情景。
整個倚山鎮,只剩下一個殘存的大陣還在搖搖欲墜,但是也由于祖塔破損,威力大減,本來那些魔獸根本無法攻破的擋路石墻,現在幾乎是及爪子下去就會兩面透風,失去陣法的加持,這些本來只是房屋外墻的磚石建筑,怎么可能擋住魔獸的破壞。
而陣法之力無力周全全鎮時,自發的開始大范圍收縮,將全部的力量聚集在祖塔周圍防守,整個倚山鎮,已經如一個敞開的堡壘,再也難以擋住來敵進犯了。
一箭定乾坤的甲士隊長收起大弓,看了一眼身邊的副手,自信地道:“不用擔心,我有分寸,不會有人死的,最多重傷,不拔掉他們的爪牙,他們不會絕望的,我們也確實耗不起。”
那副隊長默默點了點頭。
“走吧,進去,完成任務!”那隊長說完,帶頭向鎮里走去。
剛走了沒兩步,他突然身形一頓,和身邊的副隊長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同時抬頭望向身后的天空。
只見一道黃芒在高空中一閃即逝,如流星一般急墜而下,那隊長伸出一只手臂,一把將其抓住,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個小小的紙鶴。
隊長見狀,抬起另一只手,將頭上的面甲摘下,露出一張黝黑而飽經風霜的臉龐,但卻長著一個特色鮮明的鷹鉤鼻,整體給人偏冷酷的感覺。
他摘下面甲后,對著那放在掌心的紙鶴輕輕吹了一口黑氣,仿佛是某種開啟的鑰匙,那紙鶴霍然化為一道黃煙,內里有聲音隱隱約約,片刻后,那黃煙消散于無形,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一直耐心等待的副隊長見事情結束,疑惑道:“黃級密令?”
那隊長漫不經心的將面甲重新戴好,轉身邁步道:“軍令說,事情已經清楚,不需將那數百人全部抓捕了,目標很明確,是一個叫李千鈞的少年人族,其余人等,無關緊要。”
那副隊長聽了,長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心頭重擔一般道:“哈哈,那敢情好,我們就大開殺戒便是。”
說著,一隊人追隨著背負大弓的隊長,魚貫入鎮。
……
李千鈞扶著傷勢剛剛穩定的鎮長出了祖塔時,就見到群情激憤的倚山鎮戰士,有的人甚至因為祖塔被毀而嚎啕大哭。
“報仇,我們要報仇。”
“對,殺了這些狗東西,此仇不共戴天……”
“為鎮長和李兄弟報仇雪恨……”這是屠剛那小子的聲音。
李千鈞聽的心塞不已,心道半天不見一個人上塔來幫忙,敢情以為我們已經上西天報道去了?他娘的,你們就不能來個人確認一下?
這災難發生后,第一時間救死扶傷不是共識嗎?怎么就變成第一時間報仇了?
這他娘的都需要再教育呀!
心里雖然罵罵咧咧,他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這時見還沒有人注意他們兩個大活人,王鎮長臉色一黑,“嗯哼”一聲,頓時現場慢慢的平靜下來,然后激動的人們紛紛轉身看向了祖塔門口,一時間都有些發怔,這……還活著呀?
“千哥、鎮長!”屠剛激動的滿臉通紅的大叫一聲,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搓著雙手結結巴巴道:“你……你們沒死呀?”身后奔過來的,還有小臉微帶淚痕的謝仙兒。
李千鈞白了他一眼,這叫什么話,我們沒死還有問題嗎?
謝仙兒急忙上前,柔聲道:“鎮長,李大哥,你們沒事太好了。”
李千鈞還未回答,就聽一個聲音冷然道:“他們之所以沒事,是因為我沒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