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淚公主忘了一個鮫人比命還重要的成人禮？

霧青不信！

月夜寂寂，霧青浮出海面，他坐在一截浮在水中的斷木上。

不遠處，鮫人們在圍殺魚群，魚兒躍出水面想要死里逃生，最后只在海面留下一片腥紅，和那避不開的咸腥味。

他的心情無比煩悶。

在海水中游了許久，又聽到漁家女子在歌唱。

人類的歌聲，咿咿呀呀，終究比不了鮫人那空靈的聲音動聽……

他越聽越煩躁，碩大的尾巴如巨扇在海面翻來覆去，攪得平凈的海面猛地疊起巨浪三尺。

那漁船如一片孤零零的落葉在巨浪中沉浮，悠悠歌聲瞬間變成了恐懼的尖叫……

刺耳的聲音讓霧青愈加煩燥，他一頭猛扎入水，往海底竄去。

玉淚公主的性子活潑，她在水綃的成年禮上還曾說，要親手為自己戴上貝殼。

鮫人的成年禮，都會要鮫人女王或者鮫人公主親自為他們戴上屬于成年的標志。

女鮫人發鬢戴珍珠。

男鮫人耳際垂貝殼。

霧青不放心，他心事重重往珍珠宮游去。

那是玉淚公主的宮殿，全由大大小小的珍珠堆砌而成。

到了珍珠宮，霧青卻愣在了門外。

宮中的細軟沙窩中，睡著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少年，身著同色花紋白衣，衣上精美的刺繡，從領口一直迤迤到身下，顯得他身姿修長挺拔。

霧青一眼便看出那是凡間之物。

鮫人一族長年身穿鮫綃做的衣裳，只因鮫綃不沾水，輕薄柔軟，在水中卻不能染上復雜的色彩。

無盡海里的鮫人身上的衣裳只有黑白兩色。

除卻玉淚公主和鮫人女王能穿上白衣，和霧青一般的普通鮫人只能穿黑色鮫綃做的衣裳。

那少年非鮫人族，因為他沒有鮫尾。

他那雙腿，將霧青的眼刺得生疼。

因玉淚公主曾說過，她很羨慕岸上有腿的生靈，他們有靈活纖巧的腿，能蹦能跑能跳。

可魚尾只能游，只能擺……

玉淚公主坐在一側，將少年的頭枕在她美麗的尾巴上，雙手扶著他的頭，瞧得癡迷。

霧青杵在珍珠宮門外等了許久，玉淚公主都不曾抬起頭來瞧他。

她看少年的目光是如此溫柔，就似讓冰冷的無盡海也溫暖起來。

可霧青卻感到很冷。

他知道，公主是動情了。

霧青獨自漂到海面，吹了一夜海風，又去織了一夜的綃。

水綃尋找他時，他正死氣沉沉躺在一堆珍珠里，暈得不醒人事。

他吃了無盡海里的紅膽，那是一種能讓人鮫人暈睡的貝類。

再次醒來時，已是三日后。

水綃正在一旁默默串珍珠，霧青卻瞧到她腫脹的眼睛。

鮫人的眼睛，遇到傷心事只會腫脹眼睛。

動了情倒是能流岀淚，不過那也不再是所謂的眼淚，而是世人奉為珍寶的罕見物，珍珠。

霧青有些懵，不知所措從她手中接過珍珠串，讓水綃去休息，他以為水綃只是累了。

水綃的一句話卻如五雷轟頂，將他炸得頭腦一片空白。

“公主要取自己的凝珠，我勸不了，你去勸勸吧！”

鮫人凝珠是什么，那可是鮫人的半條命啊。和凡人的元丹，神仙的仙靈一樣重要。

霧青張著嘴，急得連吞吐了幾口海水，才猛地扔掉手中的珍珠串，突然扭身一個擺尾，將身下的細沙攪得翻滾起來，他問水綃：“公主取凝珠干什么？”

凝珠能做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可延年續命。

鮫人一族，出生之時，口含凝珠，凝珠上便有壽齡之數。

普通鮫人，不過數百年可活。

可鮫人女王不同，她的壽命是每個鮫人奉獻出自己的壽齡累積起來的。

如若鮫人女王英明神武，千千萬萬的鮫人可讓她們的女王壽與天齊。

可鮫人公主玉淚，上天又格外優待于她。

玉淚出生時，口中所含的凝珠便有百萬年的壽齡。

鮫人一族沸騰了，他們覺得玉淚公主一定是上天賜給鮫人族的救星，來帶領鮫人族擺脫天界的奴役。

霧青心中更是覺得玉淚公主尊貴圣潔，不可褻瀆。

如今，公主竟要取凝珠！

他一路瘋狂游到珍珠宮，迎面和幾個鮫人差點撞到一起，但他來不及道歉，奪門而入。

差點撞到石柱，還是晚了一步，公主的凝珠已取出，她和那少年都靜靜仰躺在沙窩中。

鮫人女王將玉淚公主的凝珠放在那少年的眉心，凝珠上的壽齡在不斷減少，凝珠也由深金逐漸變淺，然后是深藍……

霧青什么也說不出囗，只能瞧著凝珠上的壽齡不斷減少。

擔憂的事還不止于此。

那少年痊愈后，在無盡海休養不過數十日便要離開，畢竟有腿的生靈不能長住無盡海。

可玉淚公主極力挽留，少年仍舊離去。

此后，玉淚公主如丟了魂，整日癡癡傻笑。

水綃四處打聽能讓鮫人離開水的辦法。

鮫人沒有腿，天生離不開水，上岸不能行走，離開水的保護兩個時辰便會全身生出魚鱗。

最后，一只老鮫人婆婆告訴水綃，海神有辦法讓鮫人的魚尾變成可以行走的腿。

玉淚公主去求海神，海神卻要她用一只眼睛交換。

霧青得知后去求海神放過公主，鮫人一族的公主不能沒有眼睛。

他用自己的凝珠向海神換了個秘密，鮫人要想長久離開水，生活在岸上，只有去求凡間修煉者。

“你歷盡千辛萬苦找到了海神說的修煉者？”纖纖頗為震驚，她從天庭到凡間，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感人的故事。

霧青這是忠心，還是守護，也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霧青點點頭，閉上眼睛，又陷入回憶中。

依稀，他還清楚得記得那晚發生的一切。

霧青按照海神的指示，從無盡海過暗礁，穿海浪，游了許久，才游到玉瀾閣的海灣。

海灣上的月色皎皎，閣樓中的女子身著薄紗面朝大海輕歌曼舞，而他浮在水面，迷茫瞧著這世間的一切。

大網對準他兜頭罩下時，他甚至避都沒避。

他不會躲。

他本就是自動送上門來的，又怎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