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災樂禍,此番先不與你計較!
沈姝微收斂心神,垂著眸子,盈盈拜倒在地,再抬眸仰望沈老夫人時,已是淚眼婆娑。
前世,她素來直白,從不會掩飾又或偽裝情緒。因那吃的虧,幾乎數不勝數。
“祖母,微兒根本不知這里是二姐姐閨房。”她纖細肩膀微顫,鼻尖兒泛紅,梨花帶雨,每個字似都能沁入人心脾般的:“只是,從中廳出來時,察覺那個混賬東西依舊糾纏著微兒不放,他畢竟是個七尺男兒,微兒自知無力反抗,更加不敢回西苑去,生怕他惦記了位置,日后傷害娘親。”
十三歲的幼白的面頰,掛著如春露般的淚珠,實在令人心疼。
謝景晟搖動紙扇那手,驀然頓住了,片刻前嘴角那絲戲謔也早已不翼而飛。
只是此等反應,正忙著演戲哭泣的沈姝微,并未留意到。
“所以你就把人帶到我房間了對嗎?”沈舒玥嗓音尖銳,好似指甲撓墻:“你……你可真是好歹毒的心思!祖母,您看看,蘭溪沈家都是些什么人吶!”
“依我看,蘭溪沈家上下都是這種貨色罷了。”裴樂瑤輕蔑幫腔。
“祖母,您可千萬不能放過她呀,這種引狼入室的女子,繼續留在盛京沈家,遲早惹出大事來!”沈舒瑤輕扯起嘴角,面色自若。
大夫人裴玉艷自顧身份,不會如小輩那般不識大體大聲喧嘩,卻也側身在沈老夫人耳邊耳語。
二夫人魏音蘭面頰微仰,斜睨著此刻跪著的沈姝微。
所有人神情姿態,沈姝微盡收眼底。
盛京沈家這群人,是一以貫之的落井下石。
前世是如此,今生更是這般。
縱然這只是一件小事,也可看得出一二。
“祖母,并不是微兒帶他進來,是他推微兒進來的!”沈姝微放聲痛哭,纖細十指捂著面頰:“嗚嗚嗚,推進來后,他卻自己先醉倒了,微兒實在是太怕,便先行逃開了……”
“你扯謊!”沈舒瑤神色狠厲:“若真是如此,你怎還會有心情去中廳勸酒,何以不立刻將此事稟告老夫人?”
真麻煩!
沈姝微心中暗自咒罵,卻依舊憋著小嘴,委屈巴巴:“微兒只以為這混賬醒來見微兒不在,便會自行離開。祖母,他是個惡毒之人,若微兒向祖母說明,他懷恨在心,總會再報復微兒。微兒便私心想著,不若就放過他這次,令他心知感激,說不得就不再糾纏微兒了……誰知……誰知……哇……”
只用滿面淚水,代替了話語。
單薄女孩,雙、膝下跪,掩面而泣,任誰都會心生不忍。
“你……微兒……你怎么能這樣對我!”沈若馨怒聲喝道。
“姑姑。”沈姝微放下雙手,一雙妙目哭得通紅,支支吾吾:“是微兒對不起姑姑……”
“陳道生!”諸葛承光森森喝道:“沈姝微小姐所言,究竟是不是事實?”
陳道生面色茫然。
那是自然,沈姝微早已在那味藥里做了其他混雜,除卻會讓他情、欲暴漲之外,也會令他頭腦昏昏,之前所發生那些事,他早已記不清楚了。
“小人,小人記不清了。”陳道生一臉頹敗,肩膀傾斜著。
“記不清了?本殿看你是不敢承認!”諸葛承光雙眸有如鷹隼:“來人,將這個奸惡之徒,給本殿拿下,押如府衙候審!”
他發號施令,極其威嚴。
太子侍衛自門外進來,左右架起了早已癱軟如泥的陳道生。
“冤枉,小人冤枉……”他兀自喃喃著,可那番話,再也沒有任何人會聽取。
入獄之后,先是嚴刑逼供,隨后屈打成招,在訴狀上簽字畫押,隨后便是問斬。
這熟路,沈姝微太熟悉了。
前生蘭溪沈家上下數十人,便是這般喪命刀口之下。
沈姝微抹著淚,嘴角卻微微勾勒。
只是袖口垂搭,令人見不到她嘴角罷了。
“祖母,您不能放過沈姝微呀!”沈舒瑤生怕事情便這般平息,如跳梁小丑般跳了出來。
沈舒玥自然附和,一時之間,這閨房當中,嘰嘰喳喳響起一片、女子議論之聲。
在那議論當中,沈姝微儼然就成為了其罪當誅、罪大惡極之輩。恨不得當即便推她出去,凌遲處死。
沈姝微只是輕微抽泣,將那群女子的話當做是窗欞外嘰嘰喳喳的麻雀叫聲而已。
“夠了!都給我住口!”沈老夫人拐杖拄地,喝了一聲,令周遭安靜下來,才側身恭聲道:“殿下,謝侯爺,武安侯,在老身府上發生這等事,老身深感愧。這件事,全因沈姝微而起,老身定會重罰,給三位一個交代。”
諸葛承光似并不把個把女子性命放在心上,縱然前一秒還曾夸贊沈姝微琴聲美妙,但并不介意后一秒便親眼見這女子血濺當場。
他素來都這般薄情寡義。
自然嘴角輕抬,頷首道:“如今是老夫人處理家事,本侯不便多嘴。武安侯,您以為呢?”
武安侯搖頭,面露苦澀:“今日之事,本侯全當沒發生過。老夫人,改天本侯再來府上拜訪,告辭了。”
言罷只作個揖,而后拂袖而去。
“武安侯,等等本殿,本殿還有話說。”諸葛承光對沈老夫人拱手后,便疾步追了出去。
貴客當中,便只剩謝景晟一人。
沈老夫人詢問目光,自也落在他身上。
他輕輕欠身,長袖微擺:“老夫人,請您自便。”
呵,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以為還會道出什么卓見,看來也不過泛泛。
沈姝微心下冷笑。
“沈姝微!”沈老夫人來了氣勢,厲聲道:“此事全因你而起,若非你舉止輕佻,不尊法度,又怎會惹上那種放、蕩之輩。還連累馨兒蒙受如此奇恥大辱,真是罪不可赦,來人,把這小丫頭給我家法伺候。棗木大杖,一百!”
任誰也沒想到,沈老夫人會這般狠毒。
那棗木大杖,沈姝微前世曾見過,足有那時她小臂粗細,一板子下去,登時便能皮開肉綻。
一百板子,縱然是精壯漢子,也會杖斃當下。
更何況此刻的她,還不過是個十三歲豆蔻年華少女,肌膚細嫩到仿佛便能捏出水來,哪里能承受得了杖木摧殘吶!
沈老夫人一聲令下,屋里幾個女子都是面露笑意,唯獨沈舒雪面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