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府道場。

一座閣樓門口。

思考了片刻，茹仙人轉回身，重新面向暮法師。

他推敲不出緣由，干脆換了一個交流方式。

“暮法師，我們不如攤開來明說吧，魔修藏身在侵古澤確實是個麻煩，可你們上次去打，基本把道場煉氣境以上的老手全丟了進去，我們玉龍府元氣大傷，就這么點家底了，宗門如果不多派點人來，恕我不能奉陪，把這些家底全丟進去。”

幾乎不假思索，暮法師立即拋出誘餌。

“魔修肆虐的不止玉龍一地，宗門派不出援兵，我也知道，玉龍道場全是你茹家的基業，但玉龍府雖然以你茹家為首，可也不只是封建了你茹家一族，之前我們要剿滅侵古澤里面的魔修，其他世家遠遠躲開，不肯擔責，只讓玉龍道場承擔起宗門責任，在前面沖鋒陷陣，現在道場敗了，沒有余力了，他們的實力卻保存得完完整整，如今形勢大壞，就沒有他們敷衍了事的責任嗎？茹法師真能忍得住？不如這樣，你我五名金丹聯名，下個嚴令，逼迫那些世家把人手集中到玉龍，然后把交給我帶去前線，實力上也是綽綽有余了，我就用這些世家實力拿下侵古澤，而道場內的茹家兵力我會全部留下，讓你保全實力，怎么樣？”

聞言，茹仙人先是愕然，再是思索，最后則是冷笑。

“看似美味，實則帶毒，我怎么覺得暮法師是不懷好意呢？再怎么艱難，茹家也是玉龍領袖，自己不出力，不做表率，卻壓迫其他世家出力？就算剿滅了魔修又能怎么樣？到時人心還在我茹家嗎？玉龍世家還能容我茹家掌控道場？說來說去，暮法師都是在替宗門謀算吧？”

“消滅魔修是宗門大局，茹法師總得給宗門一點交待吧？”

暗嘆一口氣，茹仙人試圖給出一點妥協，以求事情能夠蒙混過去。

“靈器、材料、或者丹藥，這些道場都可以全力提供，現有的人手也供法師任意驅策，唯獨向世家加征人手之事，還是休要再提了，暮法師可否？”

世家怯戰，茹仙人自然知道，也有不滿，可只有如此縱容，在玉龍道場與宗門發生矛盾時，才能誘使他們站隊己方，尤其是如今道場實力被削弱的現在。

“茹法師不愿意？”暮法師未曾答應，反而繼續追問。

“不愿意！”堅決搖頭。

“那剿滅不了魔修，宗門那邊我也沒辦法幫法師開脫了，還是請茹法師把這份責任擔起，把玉龍道場主事法師的職位，交還給宗門另選賢能吧。”

看到圖窮匕見，茹仙人反而松了一口氣，冷哼一聲。

想更換地方道場的主事法師，就算宗門世家能統一意見，封建玉龍的地方世家全不同意，同樣還是做不到。

“說是為宗門，其實暮法師是在為自己謀取玉龍吧？既然如此，我道場子弟是萬萬不能交予你了，請法師就勿。”

“茹法師準備怎樣？”暮法師沒有否定，也沒有被拆穿的惱怒。

“不管日后怎樣，我如今還是道場主事，有決斷之權，請將暮法師以及你那兩名同僚，把麾下與令符一并交還，休要再插手道場事物。”

“想讓我交還？那就請茹法師畫押簽令，不接到命令，我是不會交出令符的。”暮法師依舊淡定，說完還行了禮，才轉身離去。

目視著離去背影，茹仙人皺起了眉頭。

暮法師的態度太過平淡，讓他感覺非常不好，總覺得有什么遺漏。

可左思右想，又得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先回閣樓簽署了剝奪兵權的命令，準備下發往玉龍府各地。

隱隱有不安，紊繞不散。

……

這場戰爭的主角是魔修與仙族，卒徒被迫卷入的，他們無法掌握自己的生死，卻要全力以赴，為生存加上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絲可能。

郝漢亦如是。

為了活命，為了修行，也為了改變，他投入了外門，可如今的前路，卻像脫韁的馬車一般，失去了控制。

只有修行、戰斗，繼續修行、繼續戰斗，唯此而已。

他腳下的這座城池叫東嶺城，在今天之前他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現在卻站在東嶺城的城頭。

對于這座城池，郝漢唯一知道的一點，就是與之前失陷的兩座城池一樣，都是靠近侵古澤的城池。

而侵古澤里藏有魔修。

前兩次收復仙族失地的戰斗乏善可陳，都是先由金丹掃蕩，然后就是仙族與卒徒一起結陣，推進到城池中，逐一拆除房屋。

城里面也沒藏幾名魔修，就算有發現，也都是重傷在身，很難造成什么威脅。

兩座城的城墻都坍塌了一截，所以有道缺口可以直接殺進腹心。

但每一次戰斗，到了地方后，仙族都要拖延許久。

城池里面結構復雜，利于魔修藏身，為了安全，確實應該小心點，可有金丹在，如此小心翼翼又顯得奇怪了。

疑惑不解只是藏在心底，不管怎么樣，這番小心，讓他這樣的卒徒也能得一份安穩，他自然也希望持續下去。

所以過了許久，在把兩座城池炸成一地瓦礫后，他們才返回道場。

可待了沒幾天，又趕赴到這座東嶺城。

這次下令派出隊伍的是茹仙人，與之前兩次不同，很急、很倉促，幾乎是接到命令后，立刻就出發了。

大概也是因為倉促，之前兩戰的仙人也未到全，比如茹琳、以及暮法師等三名金丹法師。

不知為何，郝漢總覺得心神難寧。

站在東嶺城的城墻之上，城垛表面刻有紋絡，不時會有象征法力的流光劃過，點亮那些紋絡。

身側掛著狹刀，這是郝漢上一戰斬殺一名魔修后，得到的戰利品，所幸未曾被仙人收繳去，于是就帶在了身上。

狹刀很鋒利，上面也刻有紋絡，這種紋絡在背后旗幟、手臂上的龜甲、以及飛舟、勛符、城墻上面都有。

雖然知道這些紋絡必然能啟用一些功用，但郝漢看不懂，往狹刀注入法力也沒有什么反應，想必其中還有什么竅門，是他不知道的吧。

除了狹刀以外，戰利品還有一枚勛符，他暫時也不知道去交換些什么，又擔心再像上一次一樣，被居驕搶去，所以一直收在懷里。

而他心心念念的煉氣境功法，依舊空空無覓處。

夜色靜謐，細聲猶可聞，郝漢領著一隊卒徒，在城墻是來回巡弋。

他獨自在前，山鼠等人遠遠跟在后面。

上次山鼠先是臨陣脫逃，后來又出頭搶攻，讓其他卒徒對他多少有了些不待見，郝漢倒是未曾多做什么，但憨大頭與油老鬼知道后，卻是輪番收拾過他。

如今這人表面看著安穩，但與平日表現反差太大，明顯暗藏了心思。

走著走著，郝漢余光總覺得遠處陰影似有變化，于是停步，向左轉身注視城外。

身后隊伍也停下了腳步。

“系統，我要探測遠方，越遠越好。”

過了片刻，右眼前的那層透明薄膜，似乎有在伸縮調整，接著亮度加強。

一個小小的紅點出現在右眼前，接著第二個，第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