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玉龍府，道場。

卒徒住宿的排屋前。

三人找了片空地，其他卒徒都被油老鬼遠遠支開，方便談話。

依照之前的約定，郝漢讓油老鬼替他開口說話，與行祿交涉。

他在旁觀的同時，也在努力消化、了解，什么是小人的“有來有往”。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郝家村的事情不能了，以后你孫子，我看一次打一次，如果郝家死了人，別管多少，不用郝漢開口，我直接就失手打死你孫子。”油老鬼對行祿擺出一副痞像，威言恫嚇。

小老頭氣急，漲紅了臉，死死盯著油老鬼，不住地大口吸氣，再大口吐氣。

過了半晌，等到氣息稍平，他試圖繞開油老鬼，轉而找郝漢交流。

“郝漢，你可想明白了，原本只是你向我陪個禮，道個歉的事情，你由著這卑賤小人一味挑事，我可全算在了你頭上，到時郝家村落不到好，可別怪我?！?

沒有自作主張，郝漢還是看向油老鬼。

油老鬼對他搖搖頭。

再過片刻之后，郝漢自己也想通了，最先無故挑起事端的是行祿，如今厚顏指責別人挑事的也是他。

至于賠禮道歉，如果道場內的卑賤小人間真有“有來有往”這種規矩，那怎么也不應該由自己開口。

但是到底有沒有這條規矩？

雖然關系到村里族人，郝漢不想多生事端，可他也更愿意相信油老鬼的判斷，畢竟行祿確實如他所料，主動找上了門。

定下心，郝漢打量行祿，齜牙咧嘴的樣子，卻感受不到兇惡，反而像落在陷阱里的猛獸，能看出幾分暗藏的畏怯。

畏怯？對了，有個詞怎么說得來著？色厲內荏！

郝漢第一次有種，看透一個人的感覺。

“油老鬼的話，就是我的意思?！?

油老鬼得意一笑。

“狠話放下了，行管事卻又舍不得走，是不是還有其他話想說？”

行祿沒有正面回答。

“惹怒我，你們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就算你是仙人的管事，也僅僅是名仆役，你的手伸不進外門，我們想要弄死你的孫子，有得是辦法，所以，我勸你冷靜點，好好想想再說話，不要腦袋一熱，把事做絕了，那么大家就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行祿怒瞪著眼，半天才惡聲道。

“郝家村的事情我可以幫你了了，但有條件，第一，我知道郝漢你有一枚勛符，讓出來，給我孫子；第二，以后在外門，凡事以我孫子為主，第三……”

“先等下，我們都知道，陰戳戳在背后搞事的就是你，現在裝什么好人？”油老鬼不客氣地打斷行祿，“都說你貪心，可也沒想到你能這么貪，這樣吧，你還是先聽我的條件吧。”

行祿的臉已經氣得變了形，可還是待在原地乖乖聽著。

“第一勛符是郝漢，你不要再想了，想了也沒用。”

郝漢的勛符被一名仙人貪去這事，油老鬼也是知道的。

“第二，不管是民戶還是仆役，大家都是仙人之下的庶民，你想讓你的孫子高人一等，這種事情，仙人應允不？信不信我去告發你？讓你行家家破人亡？”

“第三嘛，就該輪到我們了，你乖乖把要求郝家村種尺鋸的命令撤了，你我都知道外面的情況，也都明白仙人的要求是怎么回事，所以別再拿來嚇人，你若不肯，咱們就破罐破摔，拉著你去仙人那里論理，大不了一起完蛋?！?

“最后，作為交換，你孫子那里，我們不會去主動欺負，但他若像你一樣主動招惹上來，我們也保證會饒他一條性命，但其他的，我就不敢保證了?！?

“郝漢兄弟，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郝漢急忙搖頭。

被油老鬼完全掌握住了局勢，對面行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好，真好，真是好算計，弄了半天，我是什么都沒有得到？”

“那你就要仔細想想，不答應，你會失去什么？最后還要提醒你，這事本就是你挑起的，我們只是照著規矩還手，如果今天談不攏，后面再發生什么，就不能怪我們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行祿兇惡地看著二人，咬牙點了點頭。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但只要郝家村的事情不解決，或者出了其他問題，我們就只能多照顧照顧你孫子了，可我們現在畢竟有了修為，下手不知輕重，你可要多擔待點。”油老鬼一臉欠揍的表情。

行祿滿面陰沉。

“其實外門早就有了，招過不知多少人，但像你們這樣的泥腿子，卻是第一批，是之前未開的先例，可你們知道宗門為什么要這么做嗎？之前外門里都是些什么人？”

話題突然被扯去無關的地方，郝漢與油老鬼一臉懵。

沒人配合，行祿自己接上。

“可以告訴你們，之前的卒徒都是從仆役里面招的，可你們又知不知道，現在他們去了哪里？”

惡毒扭曲與期待的表情，同時在行祿臉上浮現，靜靜地看著二人，似乎在等待他們詢問。

無聲是一種壓力，郝漢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們去了哪里？”

“哈，去哪了？沒去哪，只是死了，全死了，一批接著一批，一邊死，一邊補，可還是死光了，直到道場與所有世家的壯年仆役都快死光了，才不得不招入你們補充?！?

惡意還在繼續滋長。

“所以，我答應了，你們今天的話就算立約，只要你們還活著，約定就會有效，但期望你們能活得久一點！哈哈哈?！?

片刻之后，郝漢才明白話里的意思，不由暗自心慌。

可油老鬼卻好像完全未受影響，一聽到行祿說答應，立即就轉了副熱情洋溢的面容，上前挽起行祿的胳膊。

行祿被嚇了一跳，他仿佛見了鬼一樣，連連跳腳，原本的惡毒表情都來不及褪去，還因此更加扭曲。

“答應了就好，答應了大家彼此之間就沒了隔閡，凡事都可商量，聽說你們這些管事有門路搞到肉食與酒水，能不能借借路子，我必有厚報……”

……

沒過幾天，郝家村再次遞來消息，說是茹家不再逼迫他們在冬季種尺鋸了。

郝漢松了一口氣，心思重新放回修行，他的修行又一次停滯了，卡在煉體圓滿關前，系統也拿不出解決辦法。

郝漢想去請教茹雪，卻一直見不到人，也不知去了何處。

仔細想來，從上次參加仙族試煉回來后，他就沒有見到過茹雪，到現在，已有小半個月了。

郝漢莫名地，起了一縷愁緒，退散不掉。

很快，也不知怎么操作的，油老鬼借著行祿的路子，換來了一大堆酒肉，同時也帶來了一個消息，玉龍府南邊，有兩座城被魔修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