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郝漢已經習慣了系統的存在。

修行遇到難處，有系統，只要開了口，提出要求，總能得到幫助。

廝殺時處于劣勢，也有系統，一直默默地支援著他。

沒了系統，竟然如同看著突然模糊的前路，讓人惘然的同時，不由暗暗心悸。

南都轄五府。

玉龍府為其中一府，占地廣闊，氣候溫和且降水豐沛，適宜許多種類仙草種植，每季都能有不同的產出。

仙草與靈獸一樣，都是丹藥煉制的主要材料來源，這幾年不知為何，玉龍府的仙族對丹藥需求量越來越大，玉龍道場與各仙族世家不斷搶占庶民手中的農田，轉用于仙草種植，又或者靈獸養殖，使得糧價飛漲，很多庶民人家都因此掀不開鍋。

郝家村如此，油老鬼也是如此，甚至其他那些，拼死想進入外門的庶民，想必也都是如此。

油老鬼家原本也有近十口人，雖然是獨門獨戶，在本地沒有宗族憑依，但靠著手藝，打理了一處苗圃，為幾類稀罕仙草育苗，日子勉強還算穩妥。

可沒想到一遇災年，糧價漲上了天，他們家盡管躲過了伴隨而來的時疫，可自家不產糧，又買不起糧，面對饑餓也只有死路一條，一番掙扎無果后，一家也只剩下油老鬼這唯一活人，通過參加大考來搏一線生機。

在木訥的外門卒徒中，油老鬼是個少見的消息靈通之輩，他在簡單介紹自己身世的同時，也順便把道場外的事情，為郝漢梳理了一遍。

醒來后的第二天，雨已經停了，但天色依舊陰沉，郝漢雖然沒有完全恢復，手腳也有點虛脫乏力，但還是強行下地，拖著疲憊的步伐，獨自前往東臨閣換取丹藥。

據油老鬼所說，東臨閣是玉龍道場內專門負責煉丹的地方，玉龍府每年產出的仙草靈藥，都要運來這里，然后被煉造成各類丹藥。

郝漢期望著，能靠丹藥之中的“能量”，喚醒系統，當然這也只是他的猜測，或者說是期望。

東臨閣并不只是一棟閣樓，而是一大堆各式建筑，圍成的一個院子。

在門口，郝漢說出目的，掏出暮法師留給他的木牌，遞給看門的仆役，木牌上面有著他看不明白的繁復花紋，仆役難以置信，接過木牌，讓他等在門外，自己轉身進去確認。

這木牌，是可用來換取丹藥的憑證，名字叫勛符。

過了片刻，仆役回來，手中已經不見了木牌，只是招呼郝漢跟隨，一起進去，依舊滿臉的不可思議。

進了院門沒多久，經過一處奇特的建筑，建筑只有金柱穹頂，卻沒有墻壁，里面擺滿了兩三人高的爐子，爐內火光隱約可現。

爐子蒸騰起熱氣，白茫茫的，不斷溢出建筑，郝漢離著尚有二、三十步的距離，就已經能清晰感受道溫度變化。

圍繞爐子左右，有一群忙碌不休的仆役，赤腳袒露上身，只在腰間圍著麻裙，大汗淋漓。

而衣著整潔華麗的仙人，全都遠遠地待在外面，不受熱氣影響的地方觀望。

領路的仆役，正帶著郝漢走向這一群仙人。

郝漢在其中看到了居驕，心中彷如頭頂天色，瞬間烏云密布。

“稟告仙人，小人已經把人帶來了！”

仆役跪地稟明，然后立起退向一邊，動作小心翼翼。

其他仙人瞥了眼郝漢，再看看居驕，然后紛紛找借口走開。

而郝漢的那塊木牌，此時也正在居驕手里，被隨意拋起、接住，再拋起。

郝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隨之而動，心中有些發憷、可隱隱也有些怒意。

居驕終于抬起頭，正面郝漢，表情似笑未笑，眼神里也不掩飾恨意。

“卑賤小人，不知道自己身份嗎？”

郝漢彎曲膝蓋，讓其觸到地面，跪的次數多了，有些事情也就習慣了，只是這一次，心中還是有不忿與憋屈。

“告訴我，你是誰？”居驕明知故問，帶著幾分惡毒的快意。

“郝漢。”

“什么？你是誰？”居驕沒有放過他，姿態夸張的側頭探出，將一只手掩在耳邊，繼續刁難。

“卑賤小人郝漢。”郝漢咬牙。

“就是你這個卑賤小人，要來換丹藥？”居驕滿意地笑了。

郝漢握拳支地，重重點頭。

“想不到我在這里吧？”居驕謔笑挑眉。

郝漢不語，只是抬起頭，繼續盯著上下拋飛的木牌。

注意到了郝漢眼神，居驕一把把木牌握入掌心，捏緊，然后背起手，圍著他轉圈，俯身打量，形狀輕佻。

“在哪里撿到這枚勛符的？”

“不是撿到的，是暮法師給我的，因為我有戰功。”郝漢急急辯解。

“你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憑什么能得到戰功？”

“因為遇見了魔修。”

“說謊，遇見魔修活下來都難，你還能得戰功？你在胡說什么呢？是不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稟告仙人，我……小人沒有！”郝漢出口反駁。

“不知禮、無誠信的卑賤小人，憑什么讓人信你？如果你不是撿的，就是偷的！”居驕睥睨斜視，準備將勛符收入自己懷里。

郝漢急了，一時克制不住，怒目圓瞪大聲道。

“仙人問憑什么？就憑小人我還活著，就憑你一個仙人也贏不了我，就憑這牌子是暮法師獎勵給我的，一問就可以知道！”

郝漢的話音很響，周圍都有察覺，看了過來，居驕頓時羞惱不堪，漲紅了臉龐，慌張顧盼。

仿佛看到什么嚇人的東西，旁邊的仆役努力縮小身形，退步躲進一處陰影。

原本離開的幾名仙人，聽到了聲音，竟然走了回來。

“既然是暮法師發出來的勛符，就不要多生枝節了，大家都知道，最近局面不好，暮法師對外門還是放了不少心思的，不要因為你的舊怨，壞了法師的事情，連累到我們。”其中一人出聲，看似勸解，其中卻帶著責怪的意思。

“別聽這小人瞎說。”

看到那幾名仙人，居驕不好直接發作，一張臉紅了白，白了又紅，實則更加不肯罷休，憋了半天，想出了一個辦法。

“那就照規矩來，你個卑賤小人不是要換丹藥嗎？我應許了，憑證我也收下了，但是現在庫存緊張，一個無關緊要的外門卒徒，就先等等吧，等什么時候寬裕了，再來領取吧。”

這理由實在牽強，其他仙人都皺起了眉頭，只是居驕不這么認為，他好似找回了面子般，半仰起頭顱，對著跪在地上的郝漢戲謔鄙視的同時，把那勛符直接收進自己懷里，然后轉身離開，還擺出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勝者姿態。

郝漢愕然，看向另外幾名仙人求助，但他們明顯也沒有強行插手的意思，搖了搖頭，同樣轉身離開。

“怎么可以？把木牌還我！我急需那枚丹藥……”郝漢急了，欲起身去追。

“你一個卑賤庶民，做什么白日夢呢？專供仙人的仙丹也是你能想的？別亂來，快走、快走！留在這里盡害人！”旁邊的仆役急忙上前拉住郝漢，語氣惶惶。

接著有更多仆役上前，連推帶搡，把他趕出了東臨閣。

不僅沒有換到丹藥，就連勛符也被奪去。

一股怨氣積郁在胸口，一時讓人渾噩，郝漢的身體更感疲累了。

現在該怎么辦？

找油老鬼想辦法？

郝漢暗自搖頭，這明顯不靠譜。

找暮法師主持公道？

可他連暮法師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除此以外，還能找誰？

他想起了一個坐在輪椅里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