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早，筱于就被迫灌了一耳朵八卦。

坐在小張隔壁的王姐悄咪咪得說：“誒，小張，你覺沒覺得最近商務部的小陳不大對勁啊？”

小張聽得沒頭沒尾，頭都沒抬就回：“啊，你說誰？陳城嗎？”

“哎喲你小點兒聲，生怕人家聽不到是怎么的”，王姐拎起脖子四下瞅了眼，又裊悄往下說，“我聽說啊，他現在正四處借錢呢。”

小張聽清了后邊的重點，立刻把眼睛從屏幕上撕了下來，睜圓了眼睛發問：“啊？為啥借錢？”

王姐一副掌握了獨家八卦的表情，得意起來：“這倒沒人知道。不過王姐我啊，也能猜著個大概。”

小張立刻上鉤，接了她賣的關子，催她快說。

“你們剛來公司不知道。小陳家里啊有個生病的妹妹，前兩年腎出了大毛病，是那個尿……尿啥病，反正花了大錢也看不好。后來他家底耗光了，領導就在公司內部幫他搞了個募捐，聽說弄了有小十萬呢，嘖嘖。”王姐邊說邊唏噓不已，不知道是羨慕還是什么。

小張喃喃感嘆道：“咱們公司真是人性化啊。”

王姐也忘了他這個重點跑偏到了哪兒去，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兒地說：“你這個憨的，想美事兒去吧！咱們分公司的執行副董啊，是小陳的姐夫！難不成你還真以為人間處處有真情，你我同事一家親呢？”

小張脾氣向來好，被劈頭蓋臉懟了一通也不惱，撓撓頭說：“那陳總這回……”

王姐老神在在插了個手：“要么，是他那倒霉的妹子病又重了唄。不過別說我小人啊，說不準壓根沒什么妹子，就是人家聯手在唱大戲。咱們呢就是那無私奉獻的小韭菜，前一波割完，現在長肥了，人家又惦記上了。咱還傻呵呵的愛心泛濫，等著一條小生命重獲新生……”

……

筱于剛進公司兩年不到，王姐說的這些她當然也是不知道的。

這被動收獲的八卦聽得她一肚子氣悶，心說這悄悄話屬實不能算二人頻道，聲音大得刻意忽略都忽略不了。

她不免又聯想到那次聚會和這幾天的異樣，心里一時五味雜陳。

這天下班后，她照常遛狗。拐進馬路對面的小巷時，她察覺到了清晰的腳步聲，就墜在她身后，不遠不近。

筱于捏了捏兜里的小型便攜高壓電棍，毫無察覺般準備繼續往前走。可她剛往前走了一小段，就被手中的阻力打斷了。

她回頭一看，小熊還停留在原地，因此把狗繩崩得死緊。

它嚴肅地支起耳朵望向巷尾轉角處，好像那里藏著什么危險的東西。

筱于無可奈何，左手插進口袋里，站定朝那巷尾說道：“陳總，出來我們好好聊聊吧。”

她站著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人現身，又是煩躁又是氣惱，剛要轉身就走，卻聽見身后傳來鞋底摩擦石子路面的聲音。

那個偷偷摸摸跟了她好幾日的人，此刻終于舍得現身了。

不是陳城還能有誰？

只是這人和往日衣冠楚楚，形象永遠光鮮的陳城，的確有些區別。

他頭微垂著，發絲肉眼可見的油膩，也不知道上面的發膠留了幾日沒洗；襯衫也看得出臨時整理過，但還是有些皺皺巴巴。

這樣的陳城，筱于從沒見過。

她心里清楚，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陳城這樣的人是不會允許自己以狼狽一面示人的。

陳城努力吞咽了下口水，嘴顫了半天也沒能發出聲，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話讓他難以啟齒。

筱于索性幫了他一把，定定得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知道了。所以你想敲一筆。”

外人或許聽得不明就里，可巷子里的兩人卻是心照不宣。

陳城被這樣直白的話釘在了原地，難以置信地抬頭盯住了筱于。

他的臉連同眼睛都瞬間充血，表情似乎惱羞成怒般扭曲，整個人直直地朝筱于沖了過來。

那一刻，筱于承認她慌了。

時間突然慢了下來——暴怒著沖過來的陳城、夾起尾巴躲到她身后來的小熊、還有自己顫抖著拿出高壓電棍的手。

她的靈魂似乎飄到半空，以第三者的旁觀視角清晰地觀察著這一切。

筱于在腦內迅速估算了一下自己與對方的體格差距，終于意識到女子在生理上的劣勢，不是一根小電棍就能彌補得了的。

她開始反省自己的魯莽。

以后，一定一定一定要鍛煉好體格。她在心里鄭重默念。

這關頭了，她倒還有閑心尋思這個。

幸好，陳城只是沖到她面前就站住了腳。

他站了半晌，然后似乎泄了氣般淡淡說道：“難道我敲了你就能給嗎”，聲音明顯帶著疲憊的沙啞。

筱于干脆利落的搖頭：“當然不會。大不了就是公開，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

她嘴上硬氣，心里當然不是這么想。

陳城聽她這么說，神情也不意外。

他臉上的紅稍微褪去了一些，清清干啞的嗓子說：“所以，我只是想跟你借錢，沒你想得那么不堪。”

筱于狐疑地打量他，“只是這樣？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還跟蹤我？”

陳城又刷一下紅了臉：“之前是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中了大獎，可是觀察了一下你的日常生活，又看不出什么蛛絲馬跡。如果不是那天在彩票店里看到你的彩票后兩位數字，還有聚會時你的反應，我也猜不到你真中了頭獎。后……后來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原來自己以為鎮定自若的表現，根本就是一眼就能看穿的破綻嗎？筱于覺得很沒面子，但還是維持著她的冰山臉。

她語氣平平地問：“你要借多少？干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