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撣塵掃房子。

春節快到了，竹亭軒里里外外都忙了起來，今天是掃塵的日子，除了置辦年貨的，剩下的人都在掃除，從里到外大大小小的物件、地方，全都要重新整過。

“姑娘，這是秦少爺讓人送來的衣服，我剛剛瞧了瞧，不僅喜氣，還很精致呢，這刺繡像是出自鳴衣坊的，千金難求呀。”春玉走進屋子，把衣盒放在秦殊旁邊。

秦殊正寫著春聯和福字：“哥哥還跟以前一樣每年春節都送我衣服，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喜歡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雖是這樣說，但秦殊的語氣里透露著高興，被哥哥寵著的感覺，無論什么時候都很幸福。

春玉放下衣服后就把秦殊寫好的干了的春聯和福字疊起來：“姑娘還沒過十七呢，正是打扮的年紀。”

“前面的那幾張給哥哥哥翠姨送過去，還有左邊那一副春聯給阿燁送去，剩下的我們自己用。”秦殊寫完了春聯，這才打開衣盒看看里面的衣服，“這做工，好漂亮啊。”

這是絳色紋紗緞裙啊，秦殊迫不及待地拿去試穿：“我去看看合不合身。”她歡快地小跑著去屏風后面。

“對了，姑娘，剛剛底下人送來了年畫，有《福祿壽三星圖》、《年年有魚》、《天官賜福》、《迎春接福》等等，你看我們這兒貼什么好？”春玉把要送的春聯收好。

“就選《天官賜福》吧。”

春玉目光循聲而去，看到的是一個仿佛從天而降的姑娘，朱紅色的云絲繡鞋在緞裙下忽隱忽現，絳色紋紗緞裙顯現出了她婀娜的身姿，原本白嫩的肌膚在絳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雪白粉嫩。

春玉回過神來，對秦殊笑著說：“姑娘真美啊，要是再來點胭脂，就真成仙女下凡了。”

秦殊看著鏡中的自己，轉來轉去，越發喜歡著裙子了：“先放著，除夕晚宴的時候再穿吧。”

收到了秦殊派人送來的春聯，秦十里就跟翠袖一起把春聯貼起來了。

“現在貼會不會太早了呀？”翠袖笑著說到。方才還一臉嚴肅跟人談生意的秦十里，這會兒客人一走就露出了少年的天性，沒有了那副成熟老練的模樣。

“不早，嫦嫦送來的，一定得馬上貼起來。你看一下歪了嗎？”秦十里爬上椅子把春聯撐起來。

“正好。”翠袖給他遞上松膠，“除夕晚宴你去嗎？皇上今天送來了請帖。”

秦十里貼好春聯后從椅子上跳下來，然后退兩步看了看春聯：“嫦嫦寫的字真好看，進步了不少呢。”欣賞完后，他把椅子搬回原位，“去吧，到時候去看看嫦嫦過得怎么樣，再讓人置辦些禮品送去吧。”

除夕晚宴。

皇帝擺宴永華殿，同百官一起賀歲新年。這除夕晚宴特意提前一天，在臘月二十九舉行，為的是不妨礙官員們與家人團聚，在放春假前一天晚上設宴，也能更讓人享受。

百官入席，秦十里和翠袖坐在皇帝位置的左手邊，他們對面是皇帝的三個妃子，右手邊離皇帝最近的位置是重陽王宋欽書，其次是丞相曹重。這樣的位置，已經擺明了秦殊的地位，之前宋欽業已經給他們說過，皇后之位只能是秦殊坐，雖有人不同意，但終究是勢單力薄，最后也只能沉默。

宋欽業攜手秦殊走進永華宮，男子帝王威嚴，女子氣勢也不弱。在這兩個月里，秦殊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們在百官的臣服中緩慢向前，于永華殿最高的位置上坐下。

宋欽書注視著秦殊，一邊喝著杯里的酒，一邊對她笑。

“眾愛卿平身。”宋欽業的聲音響徹大殿。

晚宴開始，歌舞升平，眾人在觥籌交錯中尋歡作樂。而秦十里和翠袖卻坐如針氈，從商這些年也見過大場面，但還是第一次跟朝廷百官同坐一席，而且他們身份特殊，時不時有打量的目光投過來，特別是旁邊的曹重，一臉嚴肅的樣子讓人不自覺地繃緊。秦殊也不適應，但在宋欽業的撫慰下比二人好多了。

突然悠揚的樂曲停止，舞女退下，在眾人安靜后，又響起了歡快的音樂。

一群身著白色衣裙的女子擁進永華殿，隨著歡快的音樂起舞。

“這是民間最有名的歌舞坊伊人醉，聽說今年來了新的舞娘，憑借著舞藝躍身成為頭牌，雖以紗掩面，但聽說是個美人呢。”宋欽業對秦殊講解到。

舞娘們時而散開，時而聚攏，姿態優美整齊。她們圍成一個圈，圈里的一個掩面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息之間便換了一身絳色羅裙，眾舞娘散去，只剩她一人在臺上獨舞。她表演的是武戲，紅色的長袖絲滑柔軟卻能柔中帶剛，最讓人矚目的是舞娘靈動而嫵媚的雙眼，勾人魂魄，驚艷萬分。

臺下的男人們癡癡地望著殿中美人，全然忘記了嬉笑玩樂。宋欽書看見眾人的反應，滿意地笑了笑，他的魚夕，真沒有讓人失望。

裴準手里晃著酒杯，視線從魚夕換了紅裝后就未離開過。像，太像了，除了眉間的那顆紅痣。雖然他只見過她一次，但她的身影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一舞結束，魚夕喘著氣，行禮致謝，然后半跪著說到：“民女魚夕，在此獻上一舞，祝天下太平，邊塵永息，百姓安居樂業！”

一語出，秦殊和秦十里等人震驚地望著殿中的女子，裴準則是嚇掉了手里的酒杯。宋欽業感受到了身旁人的震驚，他對殿中人說到：“平身，抬起頭，摘下面紗來讓朕看看。”

魚夕起身，摘下面紗，坦然地抬頭看了宋欽業一眼，然后把視線轉向秦殊，對她一笑。秦殊確定是她后，抑制住激動的心情，也對她一笑。

分離了一年多的好友，此刻終于重聚了。

晚宴結束后，皇帝要召見魚夕，人們紛紛猜測專情的帝王終究是對別的女子動了心，看上了這個舞娘。宋欽書雖知道實情，但聽人這么說，他心里堵得慌。

魚夕坐在軟轎里被人往竹亭軒抬，永華殿和竹亭軒的距離很遠，一時半會兒還到不了。正當她準備閉眼小憩的時候，轎子停了下來，外面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

“張公公，能否停留片刻，我與轎中人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