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沒病。”

精神診斷室中，我抬著頭，直視著對面的醫生。

“什么病？”

“沒病。沒——有——病！”

“戴上旁邊的醫療用虛擬頭盔。我來給你診斷一下。”

“……嘖。”我無奈。

——【連接開始】——

“現如今，網紅經濟已經成為世界目前的首席收入。由‘奶嘴娛樂’公司所展開了‘全球娛樂化’行動正在陸續展開。”

我走在閃爍著五顏六色霓虹燈的街道上。周圍的低音炮轟炸從不間斷。

“是兄弟就來砍我，一起玩。XX傳奇，你沒有玩過的全新版本。”

這樣一款游戲的廣告，幾乎遍布了整個A區的廣告牌。

這樣一款游戲，內容是什么樣的呢？我曾打開過，內容讓他大失所望。移動尋路，自動打怪，自動交劇情。

你所需要做的，只是打開游戲，然后放著，讓他自己運行。

而就這樣一款游戲，卻成為了班級中的主流。無數家庭富裕的同學幾千幾千往里砸資源點。

……不，不再是這樣了。

我眼中的景象，變了。

廣告牌上不再是清一色的傳奇，而變成了《白神話:悟空》與《元神》。以及他們在海外瘋狂飆升的購買和口碑。

一個是單機，一個是網游。他們成功走出了國門，賺的盆滿缽滿，甚至帶動了后續的游戲產業——華夏的游戲界終于站了起來。

只不過可笑的是，哪怕在海外口碑很好，但在國內卻總有人認為《元神》就是個垃圾。《白神話》抄襲了《黑暗之魂》。

“……”我無言。

然后，我眼前的景象變了。

一個老牌的編輯，在向新上任的作者用視頻會議發號施令。

“最近‘簽到系統’題材的小說爆火。我限你們三天之內，把你們以‘簽到’為題材的小說大綱和前1w字發給我進行內投，安排推薦。”

“可是……王大龍先生，我想慢慢把我那本網游文寫完。”

“網游？網游？2334年了，還寫網游題材？你那本我看了，壓根不會有人看的！大家看網文是為了爽，為了排擠壓力，娛樂！娛樂懂嗎？你那劇情苦大仇深，一副撲街的樣子，寫什么寫？趕緊完結了！”

“……我攤牌了，我不干了。”視頻通話界面，這位作者站了起來，“同質化，你不知道同質化嗎？現在簽到火了，一堆人寫簽到，到時候市場需求飽和，沒人看你的書，你就會坑上一屁股爛賬！我想寫什么書，憑什么歸你管？！”

“反了，反了！離了熱度，你毫無立足之地！”

“與其開一本蹭熱度的爛書，我寧愿開我想寫的書。”

【作者a退出了視頻會議】

我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些作家一個看見他的都沒有。

然后，他眼前的景象再次轉變。

“你買了這么多快遞，都是些什么？”母親朝女兒問。

“改善生活的物品而已。恩格爾系數表明，只有當家庭在食物的開支上越來越小，才證明人民的生活越來越好。”

“……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我用我掙來的零花錢自己決定買的。或許有點多，但仍處于正常范圍。我追星，但我只用自己的零花錢，從未偷竊家庭的財產。因此，我有權購買這些周邊。”

“……”我無言。

然后，景象再度轉變。

“網絡是黑暗的，我就是一個戴著面具的小丑，人生不值得，我就像是在海洋中逐漸下落的沉船。”

“我是我們班的班長，風紀委員，我要找個cp，不要16歲以上的老阿姨。我的要求是你可以和我恩恩愛愛，我會給你一切需要的幫助，打游戲能帶你排位。”

“五年級了，我五年級了，考試成績沒有及格，我要抑郁，我要黑化！”

許多小學生，年紀輕輕就戴上了眼鏡，并瘋狂刷著手中的手機。

但這并不絕對。

在刷手機之后，他們仍舊會過上正常的生活。雖然他們喜歡網絡世界，但絕不至于對現實的淡忘和漠視。

當然，總有幾個認為網絡就是一切的特例。

換一種角度來看，世界會截然不同。

“……”我無言。

然后，景象再度轉變。

“……我是說，靠男扮女裝欺騙夜君，會不會太過分了點？說到底，他也就是有點好色。”

“哈？過分？哪過分了？他親自性騷擾了不知道多少女性，依靠著網絡的權利出人戶籍！他就是一個可悲的網絡鍵盤俠。是的，我們欺騙感情，或許做的并不絕對正確，但夜君本該就獲得這樣的懲罰。”

“當然，想看樂子也是原因之一——人非圣賢，總得有點私貨。”

我默默地看著群中的通話記錄。

……

景象一變再變，百轉千回。

我看見了排行榜幾個生活區up隨便做的xxx挑戰數百萬播放，靠屎尿屁梗的動畫配音登上榜首，也看見了小up們用心做的視頻猶如打水漂，連看的人都寥寥無幾。

我也看見了大up視頻下對視頻質量的冷嘲熱諷。以及憑借《蒙德人》系列游戲剪輯一下爆火的萌新up千咲，動畫配音被精致的手書動畫和燈泡系列的小人按在地下往死里錘。沒了熱度，這些搞笑配音除了高質量的福爾摩斯系列、網課系列、大殺手系列外幾乎毫無一戰之力。

我看見了十幾歲的孩子們高呼著“媽媽愛你”，而她們所愛的卻是個二三十歲的“孩子”。

我也看見了侵犯國家主權的著名明星一敗涂地，原本忠誠的粉絲們在此刻全部取關，從此跌落神壇。

這其中的人，有我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無一例外的是，他們的所做的事，全都有一個反面。就像……陰與陽。

有的人對著手機屏幕傻笑，有的人對著屏幕憤怒，哭泣，甚至砸手機。

也有的人只是把手機當做工具，從不過度索取。

然后，我看見了自己。今天早上的自己。

——

我悠閑地坐在課桌前。靠著記憶完美回答問題，我感覺心情好極了。

如今，自己身上的準備已經齊全，也該朝著其他的目標進發——

“喂。你，就是你，怪胎，給??（爺）爬。”

一個吊兒郎當的學生，從旁邊狠狠撞了我一下。

啊，班上那誰的渣男，想給自己女朋友看自己有多壞又特意來找茬了。

“……”我猛地站了起來，正了正身子。

“還站起來？爬啊！你倒是爬啊，怎么不爬？”

“不要。”我冷冷回應道。

“呦呵，來勁了，那寧是真滴???（牛杯），傻■玩意，給我滾開。”

我冷冷盯著他，朝前邁了一步，“玩辱罵人的抽象梗好玩嗎？”

他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點慌，從沒想到原本被甘心欺負的符輪會這樣，“咋……咋著？你個死二次元看不起咱們天皇孫■川？我告訴你，梗沒有高低貴賤！”

“不，有。”我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子，“倘若人們以你的國家取樂，認為他只會投降，甚至是公然辱罵。這樣的梗，是好梗嗎？”

“……不，不是。不對，你怎么突然——”他有些慌了

“閉嘴。”我把他往前狠狠一拽，“那么，靠辱罵他人為樂，欺壓他人為梗，甚至是靠著被辱罵盈利，這樣的主播算是個什么東西？他是個網絡世界陰暗面的殘渣，是不可回收的有害垃圾。而你們這些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自稱狗粉絲，以這種令人作嘔的梗陰陽怪氣和辱罵同學，請問你們算什么？”

“你壓根不懂……”他企圖掙扎，“這只是一個梗啊！”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甚至都不知道，所謂的梗只是一種模因。沉迷于那些主播故意營造的模因中無可自拔，甚至將知曉網絡雜七雜八無用的模因而引以為傲，將吃糞獲得關注的主播美其名曰美食家……”

“土老帽，你什么都不懂！梗只是給人帶來歡樂的……”

“閉嘴，你個沉迷于達克效應的可悲梗小鬼。”然后，我的拳頭就狠狠打在了他的臉上。

“■，你■■給我停下，我只是在玩梗！給爺爬只是一個梗！！停下！”先前盛氣凌人的他發出了求饒聲。

“快住手啊！x同學只是玩個梗，你■■清醒一點！”

“精神病院！趕緊把這玩意送精神病院去！”

“你這人怎么這樣？玩個梗而已就打人？”

看客。

在魯迅的回憶性散文中，那些一起看電影，并高呼“萬歲！”的看客。

但并不止這樣。

我還看見了很多的同學。他們從不參與進這些“梗”的對話。

在他們眼中，我看見了由衷的、心腹大患被鏟除的喜悅。

這世上，討厭這些的人絕不只有你一個人。

——

我摘下了頭盔。

“醫生，我沒病。”我坦然道。

“是的，你沒病。走吧，記得叫門口的下一個患者進來。”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醫生的話自然是不能違背的。

于是，我邁開步子，向門口走去。

……不，等一下。

我察覺到了某種異常。

上帝視角。天道從沒有這么安靜過。而且我的全知居然在這里受到了些許壓制。

更令人驚訝的是，我居然壓根記不住心理醫生的樣子。上帝視角中從沒有描寫，甚至是我的第一人稱中如今回憶也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迷霧，難以看清。

在關門前，我朝后看去，瘋狂地試圖記憶著眼前的一切，記憶隨之瘋狂流逝，但關于心理醫生的一切記憶卻瘋狂地消失著，就像本不存在一樣。

以犧牲大部分精神為代價，我竭盡全力。終于記住了一件事——

心理醫生的頭發，是白的。

這絕對不正常。

然后，門重重關上了。

……

白？什么……什么是白的？

我剛才為什么要朝門里看？

……忘了。算了，繼續干正事吧。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心理輔導看見的景象發生了改變。

可笑的是，上次我看見這些，甚至以為這個世界是無藥可救的。甚至覺得群里的朋友是看他人出丑為樂的暴君。

實際上，這個世界從不是非黑即白的。黑，白。極端的惡，極端的善。而黑與白中間，便是我們，便是“人”。

這便是太極圖。

……說來這樣有些愧疚啊。我居然覺得群里的人是暴君。我總覺得應該道歉，但道歉并不是我的風格，而且我也沒必要為沒有發生的事情道歉。但如果不道歉又總覺得難受……

——有了！

……當晚

【我們所在之處】

@全體成員在嗎？：符輪

我組建了一個群【夜君樂子同好會】，來把所有的夜君聊天記錄都放在這里！：符輪

【符輪分享群聊:夜君樂子同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