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弘予假裝宿醉斷片，對前一天的事情表示震驚。

鎮長熱情地送來了醒酒湯，熱情之余還是露出了苦惱的神色。

弘予巴不得跟昨天的事撇開關系，就裝傻，啥也不言語。

等到鎮長走了，弘予偷偷叫住洗旺單獨聊聊。

弘予：我昨天碰見美娜了。

洗旺：我一猜，昨天的事就跟你脫不了干系，說吧，昨天發生什么了。

弘予：美娜從一個防衛森嚴的塔里，偷走了一個冊子，估計關系重大，所以才會引起這么大風波。

洗旺：這么大風波，你是沒出去瞧瞧，整個鎮子都戒嚴了，挨家挨戶排查呢。

弘予：啊，這么嚴重啊，你知不知道美娜偷走了什么機密的東西？

洗旺：我要是知道，就不是什么機密的東西了。

弘予：你不是血盟游俠嗎？美娜是血盟刺客，你們倆是一伙的。

洗旺：屎盆子可不能亂扣。雖然我們同是血盟的，我又給她提供藥水，但是是純粹的商務關系。血盟游俠和血盟刺客分家幾百年沒來往了。有些成員之間，還有好幾輩子的血海深愁，說我們是一伙的，可是會給我帶來麻煩的。

弘予：好好好，你們不是一伙的，我只想知道，你賣給她的藥水，昨天夜里我也看到了，喝了就會隱形，真厲害，賣給我幾瓶怎么樣？

洗旺：哎，又瞎說，首先，我不是賣藥水給她，是她替我辦事，我用藥水來作為報酬，也是純粹的商務關系，然后，這個藥水，并不是隱形藥水，而是黑暗藥水，是一種附帶了魔法的“容器”，這個藥水的關鍵不在于藥水，而在于“容器”……

弘予：哦？那倒是我“買櫝還珠”了，可我昨天明明看見美娜喝了藥水之后，把藥水瓶，不，容器給丟了啊，這又作何解釋？

洗旺：嚯，主公，你觀察的夠仔細的。魔法都是會反噬的，使用之后，丟棄魔法容器很正常。

弘予：等等，你還是跟我科普一下這個“魔法容器”是什么，我怎么越聽越糊涂？魔法怎么能裝進瓶子里？從來沒聽說過。

洗旺：啊，主公的世界沒有瓶裝魔法嗎？

弘予：沒有啊，我們哥莫地曼，魔法基本上都是用人體，借助一些道具施放的。

洗旺：比如？

弘予：啊……其實我也沒見過，就是看他們電視電影里演的，手里拿著法杖，魔杖嘴里念著咒語，然后胳膊一揮就施放出來了。

洗旺：一聽就是外行。好吧，我簡單跟你說下，魔法是精靈的專利。但也不是精靈們發明的。在上古時期，精靈跟魔鬼的大戰中，精靈們從魔鬼手上學到的，正所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精靈們正是依靠魔法打敗了魔鬼。后來，人類出現了，精靈們就把一些微末的魔法傳授給人類。但人類的肉體實在是太脆弱了，承受不起稍微有點威力的魔法，于是才產生了“命器”和“魂器”之類的容器，來承納魔法。這些容器要么材料極難獲得，要么制作方法極其復雜，要么終生只能跟一個人綁定，因此非常稀有，所容納的魔法也很有限，因此無法流通起來。也就是近幾百年，有些魔法師發明了“灌魔”的方法，將一些簡單的魔法，灌魔進“一次性”的容器中。這樣才有了這種攜帶方便的藥水瓶，魔法也由此在人類中流行起來。我所做的藥水，其容器，大有講究，比市面上那些破爛貨強多了，那些一般只能裝一到兩級的魔法，而我的藥水，可以裝三級的魔法。比如三級的黑暗藥水，就不會被兩級的兩級的光明藥水所偵測到，就算是一百瓶，一千瓶，也無濟于事。

弘予：可是昨天我看有個精靈，帶著一個大頭盔，一“放電”，美娜就顯形了。

洗旺：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大頭盔，那是三級的灌魔之盔，專門用來反制其他三級魔法。我還告訴你，幸虧他們有精靈來使用，不然，換做一般人類，操作一次灌魔之盔，有可能就終生殘疾了。

弘予：這么厲害，那么美娜花這么大本錢，去偷的東西，一定很重要。

洗旺：跟你這么一說，我倒有點思路了。

弘予：哦？什么思路，快說說。

洗旺：雖說這種灌魔的方法，也流行幾百年了，中間也經過好幾次的改進，灌魔的容器越來越小，灌入的魔法越來越強效。但大肆流行在人類之間，也就是近幾十年。而且這種局面也一直在惡化。尤其是“杜淪叛亂”之后，很多精靈卷入了各方勢力的斗爭，其中有些就因為各種原因，把各種以前列為禁忌的魔法，流傳了出來。幾大渚王多次頒布禁令來制約，但依然沒有效果。尤其是黑市，這些禁令反而讓這些魔法價值節節攀升，越來越多的人類和精靈鋌而走險，制造出越來越可怕的魔法武器。

弘予：兜這么大一個圈子，跟美娜偷的東西有什么關系？難道是魔法的配方？

洗旺：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一般魔法的配方，都會寫進魔法的卷軸里，需要特殊的方式才能看，偷走卷軸，就像想開門進屋偷東西卻把門上的鎖偷走了。我猜想，美娜可能偷走的是本地魔法容器交易的賬本。這里是個港口，走私的可能性非常大。

弘予：既然走私魔法容器，為啥不干脆把賬本用魔法加密？這不更加物盡其用，就算被偷走也不怕？

洗旺：越復雜的設計，越容易出錯。反而往往是笨的方法，最安全。魔法加密的東西，會共享魔法的維度空間，很容易被其他更高級的魔法師入侵。

弘予恍然大悟：哦！駭客！

洗旺：什么駭客？

弘予：啊，你不懂啊，駭客就是……在我們的世界，也有一個類似你們魔法維度空間的東西，我們叫它因特網，可以把世界上很多地方的通訊連接起來。有些駭客，就可以通過因特網入侵到其他的地方。

洗旺：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我也是聽你說，冊子是裝進立方體的金屬保險箱里，我才懷疑是為了隔絕魔法，才專門用特制的保險箱來擋住來自魔法維度的攻擊。噢，我的天哪，美娜一定為了打開這個保險箱，吃盡了苦頭。

洗旺突然唉聲嘆氣，看來美娜確實為打開保險箱，付出了很多。

弘予：那么順著這個思路，美娜偷這個賬本干什么？勒索？曝光？還是能賣個好價錢？

洗旺：我覺得是報仇。

弘予：報仇？

洗旺：美娜的好朋友，曾經參加了杜淪叛亂，死在了戰場上。

弘予：那跟這里風徐浦有什么關系？

洗旺：美娜的家鄉在米提。

弘予恍然大悟：啊！就是那個士兵們不建議我們去的那個小鎮？

洗旺：對，兩地在杜淪叛亂的時候，也是戰爭的兩方。哎，默西和默南，歷史上，不論碰到什么大事件，總會站在對立的兩方，這已經成為了不爭的事實。現在默南品江城和望江城又打內戰，估計默西又該找機會介入了。美娜選這個時機偷走賬本，也就更有價值。

弘予：照你這么說，難道美娜現在是跟我們對立的咯？

洗旺：我們？不不不，主公，我是看你，不站隊他們任何一方，才決定效忠你的。當然，師父的教導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師父救了我全家的命，聽他的一定不會害我。

弘予撓撓頭：如果說站隊的話，我曾經對默東的清女王宣誓效忠了……

洗旺：啊？怎么不早說？

弘予：我記得我對你說過啊，不過時間有點久，記不清了。

洗旺：沒關系，清女王能坐多久渚王還不一定。我覺得你這個效忠也持續不料多久。

弘予：你這話什么意思？

洗旺：主公你先別生氣，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實話實說。清女王能當上渚王，本來就是精靈議會里政治斗爭的幾派勢力相互妥協的結果。對了，你知道清女王才多大嗎？兩百歲！你能想象嗎？精靈議會里十二個活了幾千萬年的老精靈，會讓一個兩百歲的小丫頭精靈當渚王？無非是渚王柔弱而好欺也。哎，想想清女王這渚王當的也是夠命途多舛的，剛即位不久，就遇上杜淪叛亂，而杜淪，恰恰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這場叛亂，不僅把水榭大陸東南西北的經濟搞的一團糟，而且很多權利都因為戰亂而不得不分散出去，再想收回集權，可就難上加難。本來默東是水榭大陸上最強的一個，無論是經濟實力還是軍事實力。現在可好，軍事硬實力倒沒有變化，但全分散在幾個領主軍閥手中。經濟也因為都投諸軍費而一落千丈。這個東方文明的國度，現在實際上是個外強中干的紙老虎。清女王手上的牌，最有力的一張，就是你們這些“神選少年”。但我實在不明白，她為什么把你們這些好牌，都打散到水榭大陸的各個角落去。也許以我的政治覺悟，還不能理解她這么做的原因吧。

洗旺的口氣有點惆悵，仿佛在懷念師父還在世的時光。

弘予也不禁去看了一下放在角落的雕像。洗旺師父的遺體，就在那里面。

弘予：關于長老的死，我也有責任……

洗旺：不，我背著師父來追隨你，不是來聽你妄自菲薄的。振興血盟游俠，并不是我的目標，我只是想……

洗旺欲言又止。

弘予：兄弟！有什么要求，盡管說！我聽著呢。

洗旺：我想干一番事業，以洗滌我家族的恥辱。

弘予：家族的恥辱？

洗旺：我的家族確實做了很多錯事，但我要證明給那些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子的人類和精靈看，我的家族并不都是孬種。所有侮辱和詆毀過我的家族的人類和精靈，我都要他們付出代價！

洗旺情緒突然有點激動，察覺不妥之后，趕忙收斂一些，低頭向弘予請罪。

洗旺：對不起，主公，我剛才有點失態了。

弘予：沒關系。回到美娜的話題，你覺得我們現在在她這個事件之后，應該怎么辦？

洗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為上計，先去拉多，跟主公的盟友匯合比較好。

弘予：我的觀點恰恰相反，我覺得美娜這個事件，是我們贏得影響力的好機會。

洗旺：我尊重主公的意見。

弘予捏著下巴：我們的觀點都是一面之詞，看來我們需要成立一個參謀部之類的組織……

洗旺和弘予對視一眼，突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