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做甚？”文鴦不解。
他癡心于劍術，對玄學不是很了解。看葉允有模有樣的，不似玩笑勝似玩笑。
葉允裝模作樣地回答：“說好的讓我三招，這三招自然要利益最大化。這招閑云霓惑需要稍加蓄勢，您稍等片刻。”
文鴦心存疑惑，但既然答應了對方，便不好反悔。
于是他索性也盤腿坐下，閉目養神。
數天前他得到消息，螭魅在此。
為了設計奇襲這座山寨，他縱馬狂奔兩天兩夜才從遙遠的荊州趕到這里，為的就是一舉殲滅魑魅之主！
現在眼見就要得手，他卻跟個無名小卒在這耗上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無名小卒周圍的靈力積攢越來越多，卻偏偏沒有釋放的跡象！
“還沒好么？”文鴦催促。什么術式需要蓄勢如此之久？
“沒呢！”
又過了五分鐘，文鴦終于發現不對勁了。
“豎子，”語氣瞬間冷了下來，“莫不欺我？”
葉允：“你猜OVO”
“混蛋！”
煌滅兇光大作，無窮無盡的息泄洪似的涌入文鴦體內。
葉允發現，太陽的光輝都暗淡了幾分，就如同真的日蝕一般！
唰！
僅僅是簡單的一揮劍，長達數十米的斬波裹挾著恐怖粘稠的魔力席卷了整個山谷，而且覆蓋面積還在擴大！
轟！
遠處的石壁硬生生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碎石和飛塵高高躥起，遮天蔽日。
山崩地裂。
只有這個詞可以形容眼前的景象。
不等塵埃落定，文鴦已經化為一陣腥風鉆進之前關押葉允和張亢的山洞中，甚至不顧葉允和手下官兵的死活。
現在的情況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
坐在那里積攢靈力卻半天不出招，肯定是在拖延時間啊！為什么拖延時間？因為后面還有個螭魅！
剛才葉允施法的時候，文鴦感受到，那伏妖圈是真的不假。可洞里面不只有一個螭魅，還有兩個人啊！伏妖圈克制下界五族，對人卻沒有任何作用。
“該死！”
螭魅必須死！
“咳咳！”葉允灰頭土臉地從土灰里爬出來，悻悻地看了一眼遠處殘缺的山峰，劍魔文鴦，真萬人敵也。
“張亢，一定要趕上啊！”
洞內，張亢手里拽著一塊金光閃閃的布，正在擦除困住螭魅的伏妖圈。
“大姐，快出來，那文鴦可是個出了名的怪物，1000個我和王大財都不夠他打的！不知道葉兄能堅持多久。”
要不是葉允出去前傳音囑托他解除伏妖圈，他老早就開溜了！
雖然葉允和文鴦嘴里的什么“螭魅”、“煌滅”他不是很清楚，但還是選擇相信昨晚剛認識的“鄰居”。
再說大姐平日里雖然對他各種打罵，但并沒有真正為難過他，反倒把他當自己人，有時候還請他去給兄弟們說書。
這次文鴦定是沖著大姐來的，于情于理他斷不可見死不救！
“啊？”螭魅一臉茫然，顯然還沒搞清楚情況，“等等，我、我要去找葉允，他的一魂一魄還沒給我。”
王大財急得直冒汗：“大姐，都什么時候了還……”
轟！
震天的巨響如雷貫耳，整座山峰都為之一顫。
三人一個踉蹌，張亢直接跌坐在地上。
王大財一把把他拎起來：“快起來！”
三人不敢耽擱，繞過牢籠，向山洞深處跑去。
王大財道：“山洞通往山另一邊，出去就是齊地，再一路往東就是ZB，到那里應該就干安全了！”
螭魅面露猶豫：“可是葉允還……”
“哎呀！他老人家就一奇葩，肯定死不了，現在先擔心一下自己吧！”張亢本來就是一介書生，體力很快就見底了。
“哪里跑！”冰冷的嗓音再次響起。
張亢只覺得自己搖搖欲墜的小心臟已經有停下來休息一下的意思了！
呼！
帶著嗆鼻血腥味的勁風從后面將三人直接掀翻在地！
張亢扶著腦門，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剛反應過來，煌滅那仿佛能滴出鮮血的劍刃就在他的瞳孔中不斷放大！
手無縛雞之力的他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能愣愣地看著。
完了。
好想再見娘一面啊。大哥，父親，季陽讓你們失望了……
噗！
利刃穿破皮肉，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來臨。
張亢疑惑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了王大財魁梧的身軀。
原本應該穿刺他頭顱的利刃現在卻扎進了王大財的胸膛！
“王兄！”
平日里里打罵他最多的，除了大姐就是王大財了，幾乎是處處跟他抬杠。
張亢自己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父親和兄長現在都在千里之外的巴蜀，就算快馬加鞭，非半月不能抵達，何況送信的一介山賊。
他只會讀書，干活什么的根本不行，唯一的作用就是給山賊們講講古今奇聞，但圖一樂。
王大財他們整天拿命做“買賣”，他卻在山寨白吃白喝，自然會遭人嫉恨。沒被砍了已是萬幸。
可誰知，這樣的王大財，卻舍命救了自己！
“王兄啊！不值得啊！”淚水不爭氣地流了出來，順著眼角滑落。
張亢徒勞地去按壓王大財的傷口，想要止血，卻有更多的鮮血噴涌而出，灑滿他全身。
“還不……快滾！”王大財用最后的力氣道，“讀書人，要、要治國平邦安天下！要結束亂世！比老子，老子這賤命金貴……咳咳，大姐就、就交給你了……”
是啊，能安居樂業，誰又愿意當土匪山賊呢？說到底全是這亂世紛爭的錯。
張亢只感覺心如刀絞，但眼下咬碎了牙也要往肚里咽！王兄用鮮血給他們開路，他怎么能辜負他能？
酸痛的身體仿佛又充滿了力量，張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拉起他的大姐拔腿就跑。
文鴦“唰”的一聲抽出煌滅，轉身繼續追擊。他必須要殺死魑魅魍魎，他有必須這么做的理由！
王大財倒在了血泊中。
在死亡來臨的前一刻，他看到了自己那已經過世的老娘，正守著家里半畝枯田默默抽泣……
娘，財狗子總算是做了一樁善事。娘，孩兒來陪您了……
張亢越跑越覺得不對勁，感覺手里拉著的不像是人手，倒更像是一塊冰冷的鐵！
扭頭一看，發現大姐的雙眼早已遍布紫紅的血絲，根本就不像人！
“王大財！”螭魅身形一顫，剛才手足無措的樣子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冷冽與陰寒，“他是無辜的，為什么要殺了他！”
張亢腦中突然冒出一個無厘頭的想法：大姐，回來了！
一陣陰風從山洞另一端襲來，越過張亢螭魅直撲文鴦。
一向勢如破竹的文鴦竟退了一步想要防守。
在張亢眼中，就是一股“黑煙”突然出現，圍繞著文鴦打轉，后者則被逼得后腿防守。
那“黑煙”其實是一眾妖鬼。其中多為百年大者，甚至有一只千年餓鬼！數量則足足數十之眾！
正如葉允猜想，魑魅之主身邊怎么可能不帶一只鬼侍？只是這里本就陰氣濃厚，給了這些鬼怪隱匿的空間。
但現在危急關頭，隱藏已經毫無意義了！
“殺了他！”
螭魅所指，萬妖傾巢！
“走！”螭魅抓起還在發愣的張亢，腳下稍稍發力，就像離弦的箭一般飛馳而出。
然后，張亢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自由飛翔”的感覺。
“啊啊啊啊啊啊——慢、慢點！要死了！要、啊啊啊啊！”
“閉嘴！那些小妖攔不住劍魔，他很快……”
轟！
腥風劃過狹窄的洞穴，留下猙獰的裂痕。
“螭魅必死。”
“這么快？”螭魅知道剛才的妖眾根本攔不住劍魔，但沒想到連減慢他速度都做不到。
千年的餓鬼不比妖怪，并不擅長正面作戰，更何況現在是白天。
即使是恢復正常的螭魅，在速度上竟還是不及文鴦！眼看三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此時張亢已經被螭魅當破麻袋一樣單手挎在腰間，還是頭朝后的那種。
年輕女性的“魅力”近在咫尺，可他卻無暇欣賞，因為煌滅的劍鋒已經快碰到他鼻子了！
“再快點啊！鄙人要沒了！”
“閉嘴！”螭魅已經盡全力了，現在正在考慮要不要扔下張亢。
“大姐，”張亢露出決然的表情，雖然螭魅看不到，“扔下我吧，那樣你逃脫的幾率更大。”
“好。”
“不，讓我去吧，我……誒？”
啪。
還沒反應過來，張亢就臉盤著地，又在粗糙的巖石上翻滾了好幾圈，直到撞在一旁的巖壁上才停下來。失去了意識。
另一邊，就算丟下張亢，螭魅依舊跑不過文鴦。20年前那一戰中，文鴦有那詭異的老頭助陣，一舉擊潰她的下界大軍，還將她重創！
她現在能調動的手下已經被全數消滅，現在的她已經無路可逃了。
“結束了么……”
無力感涌上心頭。呵，劍魔文鴦，我們的仇下輩子再……
猶如腥風血雨的粘稠魔力已經絞住了她的頭發，巨大的拉力讓她整個人都向后仰去！脖頸處傳來撕裂的劇痛，就這一下頸部韌帶已經被扯斷了。
正在這時，奇跡發生了。
嗡——
叮！
明黃的光幕把文鴦和螭魅完全隔絕，同時斬斷了螭魅被黏住長發。
兩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摸不著頭腦。
文鴦手起劍落，卻無法逾越分毫！
見文鴦無法突破光幕，螭魅當機立斷，全速撤離。走時回頭再看一眼，黑暗中，血紅如勾玉的雙眸冷冷地盯著她。
螭魅不再猶豫，閃身消失在洞穴另一端……
……
積塵如土的空地上，復雜而奇異的光紋盤曲折疊。如果從高空俯瞰，就可以發現周圍的木屋、帳篷通過這光紋緊密聯系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法陣。
鶉衣百結的葉允一抹額角的汗水：“呼——總算是趕上了，多虧了這山寨的布局，否則不可能這么快布下護山大陣。”
昏厥的官兵被整齊地擺在一旁，都沒有受致命傷。
“那么，我也該走了，省得麻煩找到我頭上。”說完，他站起身，不緊不慢地向山下走去，“啊啊啊，找個藏身之所怎么這么難啊？咦？好像忘記問螭魅問題了。算了，下次再說吧。”
……
……
九江郡。
茶樓雅座。
一身素衣的葉允為對面的人斟茶，道：“恭賀季陽兄步入仕途。”
張亢“嘿嘿”一笑：“得了，我倆過命的交情，還來這套干啥？”
不過他這一笑扯到了臉上還未痊愈的傷口，一時間表情變得十分猙獰。
葉允笑而不語。
沒想到這張亢大難不死，當真南渡入仕，如今順風順水。
“你飛黃騰達了，該不會忘了我的救命之恩吧？”
“那是哪里話？葉兄你放心，等兄弟再上一步，就引薦你給太守。你的大才必定比我有前途！”
“好哇，你說的。”
“我說的！來，干！”
“你喝的是茶吧喂。”
“見怪莫怪，見怪莫怪！”
盡興時，張亢突然開口：“葉兄，此次相別不知何時再見，你有何打算？”
葉允品一口香茶，悠悠道：“我要去云游四方。捉幾只妖，降幾個魔，嘬兩口小酒，啖兩塊彘肉，好不快哉？”
“呵呵，葉兄好情調啊！好，鄙人在此為兄弟送行！葉兄，后會有期！”
葉允嘴角微微上揚，不知道在想什么：“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