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原因？」

方志遠遲疑了一下，他在想該不該將那段往事說出來，十多秒的沉默后，他下定決心的將茶杯里的茶一飲而盡后說道。

“很多人說是因為你父親，也就是科諾不受我老爸的認可，我老爸認為是科諾迷惑姐姐，所以對他們不斷的打壓，但姐姐那固執的脾氣跟你父親有的一拼，越鬧越大最后就決裂了。”

“可事實并不是這樣的，畢竟科諾能認識我姐姐，這都還是一次你們軍方跟我司舉辦的慶祝活動當中，回想起來那個時候你父親還是個跟在領導身邊的新手菜鳥，誰也沒想到僅僅是一晚上，只見到他們兩個人在對話，我姐姐的魂都被科諾給吸走了一樣。”

“那么優秀的姐姐，機動裝甲實用化的研發者，年輕又美麗，那時候是少年時的我無可企及的巔峰，結果卻被一個機動裝甲新手駕駛員給拐走了。”

還沒等方志遠繼續說下去，科城就忍不住的打斷。

「于是這種不相匹配的戀愛就是不受認可嗎？」

科城沒想到即使是到了二十二世紀，過去的傳統觀念一樣存在，莫名感到一絲無奈，當然以他現在的心情來說，似乎那樣的想法也沒有大錯。

“不是的，你完全想錯了。”

方志遠果斷的否認，并且有些焦急的繼續解釋道。

“我的父親方永恒并沒有拆散，反而在促成這件事情，還力排眾議，他還和科諾相聊甚歡，可是唯有一件事是父親他沒能讓步的。”

聽到這里，科城咽了一下口水等待著結論，他心理準備十分充分的樣子。

“科諾上了前線，姐姐她也跟著去參軍了，擔任科諾所在部隊的后勤技術保障部的一員，為了這件事父親他十分生氣，更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子女在戰爭年代跑到前線去。”

「然后沒想到的就是我父親和母親都因為戰爭而死了，完全應驗了他的擔心對嗎？」

科城稍微低下頭說出這段話，語氣十分平靜，內心毫無波瀾似的。

“嗯，正是這樣，本來科諾的死就讓父親感到傷心，再加上母親的死被軍方所隱瞞著，他才會如此的擔心著你，早再兩三年前就想要爭取將你接回來，但沒想到你又被軍方所帶走。”

「方永恒外祖父，姑且讓我這么叫，僅僅是因為我的母親緣故。」

「他想要讓我離開軍隊，回到社會對嗎？」

“是的，科城，我們一直都在等你，我們一直都是把你當家人的，其實你在深海市上學的那段時間里，我們一直都有人在關注著你。”

方志遠的表情顯得愉悅，就像這次談話的事態發展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樣。

「但是，抱歉我做不到。」

科城站起來，一臉嚴肅的回答，另方志遠感到十分意外，瞳孔都瞪大了兩圈。

「從我進入部隊開始，我有過抗拒，有過想要回到社會的想法，但是過去一年了，還經歷了那樣的戰爭，見識過人間百態，見識過戰爭的丑惡與苦痛，還知道了父母所追求的一切，正因此我不能離開。」

「而且還有很多朋友，他們都在幫助我，讓因為恐怖襲擊受傷失去記憶的我恢復過來，這樣的恩情無法真正的回報。」

「為什么要選擇成為一名軍人，為什么要參與戰爭，為什么要成為一名機動裝甲駕駛員，我答案就是為了父母至死都所一直追求著的東西，發生在我身上的悲劇，絕不能再重演。」

他的這番話另方志遠根本說不出任何回答，呆愣楞的看著科城，眼前的這位青年顯然不能用普通的生理年齡去判斷了，身穿著軍服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比想象中的要成熟的多。

不知為何，方志遠仿佛看到了某個影子，那是熟悉的人的影子，他深呼吸一口氣，然后看向科城那漆黑的雙眸。

“在脾氣上科城你更像姐姐啊，還有那雙漆黑又深邃的眼睛。”

方志遠沒有其他想說的，像是妥協一般的別開目光看向天花板上的攝像頭和待機的顯示屏，實際上他和科城的談話是直接同步到在“南方建設科技公司”總部的方永恒辦公室那里。

“老爹，我已經盡力了，有什么要對科城說的就說吧，不然我可留不住他了。”

他看著攝像頭聳肩的笑了一下，科城也順著他的目光抬起了頭，這時顯示屏取消了待機，亮出了一個坐著座椅背對著男人，這個人正是科城的外公方永恒，雖然已經不具備法律上的關系了，但有血緣關系。

（咳…）

方永恒只是咳嗽了一下，并沒有完全扭過座椅，只是露出側臉，嘴唇微微動彈，沒有發出聲音，但是方志遠卻一下理解到了意思。

隨后顯示屏就立刻黑掉了，科城則是滿臉疑惑，他有些好奇對方到底說了些什么，因為那側臉的眼睛就像是在盯著自己，他十分在意。

“老爹說你羽毛長的太漂亮，跟老姐一樣看不住的，就沒有必要關著你了，畢竟我們不是軍方那樣限制你的自由。”

「部隊沒有限制我的自由。」

科城依然理智的否認，他難以理解為什么方永恒真的如那位跟自己談話的老領導所說的一樣，自己的外祖父十分抵觸軍方，盡管本身沒有惡意。

當他對方志遠點點頭開口道別轉過身要拉開門把時，方志遠突然站了起來喊住科城的名字。

“一周后跟你們軍方宣傳部有個慶祝活動，到時候你也來吧。”

科城沒有繼續走，也沒有回答，只是側過身點了點頭。

“記得帶上她。”

方志遠嘴角露出一撇笑意，看向捧著的手機里那張合影，他認為合影中抓著科城手肘的女孩就是跟科城關系不一般。

然而科城也沒有否認，只是目光停留在看著手機的方志遠，幾秒后拉開門把離開了辦公室。

「回去吧。」

他走出公司大門后，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開口輕嘆一句往港口方向走去。

而在咖啡廳里，顧悠正在繼續發表著自己的暴論。

“這可是現實，不會有小說里的讓科城去見立下婚約的未婚妻那種狗血劇情。”

顧悠組織的下午茶活動此時已經只剩下她跟寧祈拓兩個人。

“再說了，他離得開你嗎，你去一趟南極，那小子就沒有過好心情，老是拜托我來問你的情況。”

「但是……」

寧祈拓趴在桌上胡思亂想，小聲呢喃著什么去否定顧悠的話。

“不過，最糟糕的要是他真選擇回去當富二代，那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僅僅回去當富二代，那么你們也還是有戲的，雖然見面會很少沒錯。”

在顧悠繼續一本正經的發揮她的八卦分析時，咖啡廳的門打開了，午后的陽光照射進來，讓正對著大門坐著的顧悠一時間沒看清楚走進來的人是誰。

僅僅看影子的話的確有些眼熟，在門又關上后，顧悠的表情愣住了，她用手反復的輕輕拍動趴在桌上的寧祈拓，見寧祈拓沒有反應，又用手去揉了揉她的頭發。

“科城回來了。”

寧祈拓煩躁的擺開顧悠的手，此時顧悠十分驚訝的說道。

她以為顧悠在開玩笑，有些不相信的轉過頭去，結果剛好跟站在不過十米外門口的青年對上目光，那漆黑的眼眸和堅毅的神情十分眼熟。

「怎么會？」

少女連忙站起來，瞳孔微微收縮，表情呆愣又一瞬間變為驚喜。

“我回來…”

他剛剛注意到寧祈拓，于是邁出步伐，可沒等青年說完，那個讓青年無法放下思念著的女孩跑了過來，直接撲向他，科城沒能站穩的半摔在地上。

這場面有些似曾相似，他一下就想起了數天前做的那個夢，沒想到還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

「我還以為你忘了那個約定啊……」

懷中的少女眼眶中的淚水稍稍閃爍，她有些哽咽的說，可看得出來現在是驚喜的。

（對了，科城你還記得兩個月前你欠我的一個約定嗎，現在我要用了。）

（今后也一同前行吧。）

科城很快的意識反應，一下就想起了去年底時，在他父母過去的家中、在他恢復記憶后，跟眼前一樣的女孩對自己說過的話。

“不會的。”

于是科城先是做出回答，然后拉著她一起站起來，輕輕握著少女的手，繼續看著她眼中微微顫動的瞳孔，隨后做出正式的回應。

“我會繼續陪你一同前行。”

「…嘀。」

顧悠不想去打擾這倆人，剛打算從另一側門離開時，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了聲音，于是走出去接起通訊。

「怎么樣？」

“北汐副艦長啊，你指的是什么？”

顧悠靠著墻壁仰著頭邊回答，心情顯得相當不錯。

「就是科城愿意繼續在部隊？」

“嗯。”

「能讓我跟他說幾句話？」

“這可不行，副艦長大人。”

回到無限邊際號母艦正在CIC工作的北汐有些疑惑，她連忙追問。

「他不在嗎？」

“那兩個人氣氛正佳。”

北汐立即心領神會的嗤笑出聲，然后因為有人在呼喊她的樣子，僅僅就簡單又閑聊幾句后掛斷電話。

聽到電話掛斷提示音的顧悠無奈的聳肩嘆了口氣，又推開后門看向不遠處已經坐在桌椅上的少女和青年，她嘴唇微顫，沒有發出聲音，也許是感嘆，也許是祝福，然后快步離開。

“說起來，小拓你為什么覺得我會做出那樣的事？”

科城印象中自己很少一本正經的跟她面對面的坐著這種看起來十分正式的談話，雖然說是在咖啡廳里，但是卻另他依然保持集中注意力和認真的態度。

「…我們分開幾個月沒有見面，好不容易我回來了，又知道你有那樣的過去，我不想又那么快分開。」

寧祈拓的目光游移著，看得出來心不在焉，就連說出來的話也像是隨便說出口而沒有認真思考過的。

確實他們不在一起的時間有些長了，就連今后也不會像一年前戰爭時期一樣，兩個人都在一艘母艦上行動，他們已經不是一同駕駛「鐵翼」的搭檔了。

“我選擇獨自去會面，并非是對自己可能的富二代身份感興趣，理由其實很簡單，單純是對母親的過去好奇，僅此而已，還有為一切做個了決。”

「盡管我認為你不會那么做，但我就是擔心啊…」

寧祈拓有的時候都認為自己是病態的心理，屬于自己的東西，絕不能是不經過自己的決定而失去，眼前的青年就已經被她視為自己的所有物。

“去年的時候，很多人都問過，小拓你也問過，當時的我既然做出了留下來的決定，那么現在也是一樣的，以前的我是真的對部隊一點興趣都沒有，經歷了那么多事情后才明白…”

科城直視著她的眼眸，少女那淺棕色的瞳孔輕顫，看起來是期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我果然是離不開你啊。”

他的話讓寧祈拓回想起了幾個月前，她跟一臉不愿意的青年在海軍機動裝甲特種訓練學院分開時的場景，那個時候的自己也說過類似的話，那句「喔，原來你是離不開我啊」沒想到科城竟然還沒有忘記。

「這你也還記得啊……」

她微微低著頭小聲的說。

“現在我一點不否認。”

「你個笨蛋，還是不知道我的意思嗎？」

科城不明所以直愣愣的盯著她，又想起還在大學時的舍友提到過女人心是最難猜的，就跟該死的大學高數一樣。

“啊？”

「閉上眼睛，等會我給你看答案。」

青年按照少女的話閉合上眼睛，但低著頭目光亂撇的少女依然不放心的樣子。

「真閉上了嗎？」

“我拿個人的名譽擔保。”

于是，她猶猶豫豫的站起來，一只手撐在桌上，稍微弓著窈窕的身軀向科城湊近，下午的陽光穿透玻璃照射在閉上眼等待著的青年臉上。

這時突然感到一陣涼意和舒適感，他知道那是她的手正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也許是因為舒適感竟然還有些享受的樣子，但出于羞臊感而沒能睜開眼睛。

“寧祈拓小姐，您想做什么……？”

似乎是因為羞臊和內心享受的罪惡感，科城忍不住開口。

然而在剛剛說完話，嘴唇剛剛閉合上時，清楚的感覺到濕滑感，二人的雙唇輕輕交疊在了一起。

科城驚訝的睜大雙眼，看到正親吻自己的是熟悉又懷帶愛意的女孩，于是全身力氣都放松下來，等待著結束。

無論是他還是她都覺得就算語言無法表達感情也無所謂，他們堵住對方語言宣泄情感的出口，共享著連結彼此的安靜和舒適。

「科城……」

接吻的時間只有十余秒，但對雙方來說都顯得長久，寧祈拓跟他分開后的第一句話是類似呻吟一樣的呼喚他的名字。

“怎么了？”

「請看好我，以后不要將我弄丟了。」

少女的意思是自己已經向他表達了愛意，請求他不要忘記，還有自己對戀情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