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白雪重新刷新了一遍賬號。

果然視頻還在主頁飄蕩，根本沒有被刪除。

白雪趕緊給易主任又追了一個電話過去。

易星星接起來還是一樣的回答。

“老板，老板！你別生氣，我在刪了……”

白雪打斷她，回道：“你帕金森么？刪個微博這么費勁，不就兩秒鐘的事么！”

易主任那邊頓了頓，回道：“不是，我在刪惡意評論。但太多了，我一直刪，一直刪不完啊。”

白雪對天翻了個大白眼，這時方理解她是什么意思。

“把那條微博直接刪了！快點！”

“啊？”易星星猶豫著，她似乎在跟別人交流著什么，沒一會兒，電話里換了一個人聲。

“老板，是我是我，”洗稿妹將電話奪了過來，笑了兩聲，說道：“現在真不能刪了。轉發量十萬+了，老板，這什么概念！我們火了！”

“多少？”白雪也愣住了，她剛剛沒有看仔細，如今一聽轉發量也嚇了一跳。

“沸了！”洗稿妹在那頭尖叫，興奮地說道：“很多人都帶了話題在轉，話題直接沸了！”

“什么話題？”白雪茫然。

“全職媽媽是否注定悲劇。”

白雪還沒有時間去深入研究，在感慨網友的腦回路之清奇之余，白雪猶豫了。

“而且，老板，我們說好了是在轉發里面抽獎的。現在又把微博刪掉了，后面不好服眾啊。粉絲們會以為我們舍不得獎品，在耍滑頭呢。”

電話里又換回了易星星的聲音，她奪回電話后，又試探地追了一句：“要不然這樣……我們等活動做完了，獎也抽完了再刪掉，可以吧？”

遙遙地，白雪還能聽到洗稿妹遠遠的吶喊聲：

“不要啊，十萬+的轉發，完全出圈兒了！可遇不可求啊！”

白雪咬咬牙，把心一橫，喊道：

“等我回來收拾你們！”

她放下電話，生出一些愧疚，一下下地彈在不銹鋼護欄上的手指頭顯示了她內心的不安。

“白總，我們去把合同細節談談？”

工廠員工的聲音把她拉出了內心的糾葛，她應了一聲，趕緊跟了過去。

杜書奇請了半天的假在家陪著聞雅母子。

放下電話，他等了半小時又查看一下微博——視頻依舊高高懸掛，杜書奇不免對白雪失望透頂。

杜書奇想著既然白雪不靠譜，那只能把手機藏起來，省得聞雅看見又受刺激。

但旋即一想，這么藏也不是辦法，他也不能一直請假在家監督聞雅別看手機。

他憂愁地走回房間想看看聞雅和兒子睡得怎么樣，不料剛進門，就看到聞雅醒了——她正瞪著雙大大的眼睛盯著天花板。

“醒了？再睡會兒唄，我陪著你。”杜書奇溫柔地爬上床，躺在聞雅的身邊。

聞雅側過身子，抱住了他。

“好久沒大白天躺著休息了，真舒服。”杜書奇輕聲說道：“我們不如找個地方去度度假，好好休息一陣子。我們都有好幾年沒有出去旅行過了吧？”

“不算周邊游的話，有四年了，懷孕以后就沒長途旅行過。”

“你想去哪兒？”

“哪兒也不想去。”聞雅閉著眼睛，喃喃低語。

杜書奇攬住她的手緊了緊，沉默了一會，說道：

“別難過了，好么？”

聞雅緊閉的睫毛顫抖了一下。

“你有沒有看過一個視頻？一只小狗被關在籠子里，跟一只藏敖狂吠。然后有人把小狗的籠子門打開了，它立馬慫得一動不動了。等回頭我找著了，給你看看，可逗了。”

“我剛剛也回憶了一下，我有沒有在網上大放厥詞過。還真有，我罵過國足、罵過爛片、罵過鵜鶘隊……”

“你哪里會罵人。”聞雅輕輕地接了一句。

“真罵了，但我從來沒覺得那是不對的。現在想想，這還真是一件值得反思的事。”

“我覺得我很失敗。”

“不，你很好，你是最好的。”杜書奇緩了緩，沉聲說道：“別被那些陌生人影響，不值當。看到你不快樂，我還是很難過的。但我嘴笨，不會說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我不想說了。”聞雅的聲音細若游絲，滿是悲傷。

“好，那不說了。你還睡么？”

“嗯。”

“好，我陪著你呢。”

他哼起了安眠曲，古典的調調憂傷又滑稽。

當天晚上，白雪親自發了一條微博，讓這條新的文章取代了自己主頁頭條的位置：

“今天一直在跑工廠，很震驚一段個人視頻竟然會引起如此的熱度。

本不想回應，但因話題涉及了我的閨蜜，而且愈演愈烈，所以還是上來回應一下。

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女人，名校畢業，名企工作，聰明努力，也很漂亮。一直以來都是我的驕傲，也是我學習的榜樣。

我從不認為一個母親為了孩子回歸家庭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事實上她也一直都做得出色——你們不會知道她的然然有多優秀。

然然和喬治同樣是三歲，卻已經會背誦唐詩三百首了，可以認讀1000個英文單詞，最近也已經可以萌萌地彈奏老麥克唐納鋼琴曲了。

看著然然，我常常會以為自己養了一個假娃。（羞愧臉）

一個女人，前可以在職場拼殺，后可以在家中坐鎮，難道還不夠完美么？

她不喜歡自己過度曝光在網路里，我就不@她了，歉疚的話等我回去后一定會當面說的。

活動結束后，我會將相關的微博都清空。

也懇請各位網友，不要再上升話題，留給生活一份清凈的本真。

拜托了！”

這段文字，白雪反反復復修改了很久，直到她覺得看上去既能夠幫聞雅講話，又能夠有理有據后才發了出去。

初級段位的白雪并不知道她做了個多么錯誤的決定。

認真幫聞雅解圍的她，不曾想到過，自己其實也和那些轉發、評論的網友一樣，幫這個話題繼續加了一把火——還是一把旺火，將它的火舌引到了更深的地方。

也許廣大網民們要將那偶像劇里的名言改一改了：

“如果解釋有用的話，那還要網絡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