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的臉，雙眼毫無神采，有著明顯的胡茬。

支付賬單時那人也僅僅是匆匆一瞥，隨后便又迅速低下了頭，他的手在顫抖，即使在涼爽的便利店里走了一遭，額頭上依然在不住地冒汗，比起忍受高溫烤炙的樣子，更像是在害怕著什么。

他仿佛在警惕著四周，手里的袋子攥得緊緊的，快步走出便利店，頂著高溫把身上厚厚的西服緊了緊。

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讓比企谷大神印象深刻，一下就認出了對方。

是他？上次在警察局門口遇上的那個人。

即便有印象，可對于比企谷來說依然只是陌生人，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比企谷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不由自主地在此頓足，想要看清對方、認出對方。

因為覺得眼熟就想要去確定，會不自覺地產生好奇——這種看似正常的感覺對比企谷來說反而是不可思議的，拋到腦后才最符合他的行為準則。

直到對方完全消失在視線里，比企谷掂了掂裝著杯面的袋子，“挺重?！彼麖淖炖锿鲁鰞蓚€字，因為在這里站了太久，手臂有點泛酸。

他不再多想，徑直開了便利店。

——————

四國地區，潛伏在紅層之中的隱秘實驗設施內部。

“教授，實驗體們已經全部安分下來了?！贝ㄉ侠碜庸Ь吹叵蚶先藚R報著工作。

“嗯，鎮靜藥劑還剩下多少？”卡門教授問，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按照當前的用量，還能維持一周左右，但實驗體的異常躁動愈發頻繁，這些天的消耗速度明顯增加了不少，恐怕日后還會有所……”

“我知道了，盡快聯系那邊補充物資，尤其是試驗相關的材料，按照往常的兩倍要求。”聽完助理的話，他云淡風輕地說。

“是?！?

卡門教授輕輕頷首后，示意對方離去。

等到助理安靜地退出后，他微微嘆了口氣，實際上并不像表面上那樣輕松。

“這樣的試驗，不可控因素太多了，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鎮靜藥劑不夠用，而是實驗體對藥劑的抗性?！?

“最近實驗體的躁動是否在預示著什么，畢竟催成這項實驗的主要材料是……如果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只能將所有的實驗體全部摧毀。說到底，我也只不過是為了借助‘他們’的資源。”想到這里，他的眼里泛起某種光彩。

卡門小次郎坐到柔軟的椅子上，取出了那塊詭異的石頭，石頭上如同刻畫著一只眼睛，很難想象那會是自然形成的礦物圖案。

“活化石……這才是真正的活化石?！?

他又拿出幾張照片，把石頭放在照片旁邊，一邊比照著，一邊癲狂地念叨起了什么。

照片上的內容和眼前的石頭絕無相似之處，相較之下，有著眼睛圖案的石頭雖然也留下了時光的擦痕，卻顯得更“新”；而照片上卻盡是一些骨骸和土石，骯臟而古老。

就好比形成于不同地質年代的化石，烙刻著不同的時代特征。

“人類的歷史太過短暫，在以百萬年為單位的地質演化中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剎那，而現在……現在……”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猛然間說不出話來。

我在這漫長的演化歷史中發現了推動世界變化的真相一角，有關于“神”的世界真相……昏厥前，最后一個念頭從卡門小次郎腦海中倉促地閃過。

——————

幾張傳單從門下鉆進了狹小的出租屋里，隨之傳來了紙張散落的聲響，床上的男人被這微小的聲音驚醒，警惕地坐起身來，他沒有開口，門外不再有額外的聲音。

靜候片刻，今井泉一謹慎地把房門打開一條縫，帶起了嘩啦啦的鎖鏈。

透過門縫，確認外面沒動靜后，他取下門后的鎖鏈，把門完全打開，探出頭左右張望。

門外確實沒人，但旁邊的墻角卻放著一個不大的箱子，通體黑色、沒有花紋的皮箱。

這是……看到那個來歷不明的箱子，他的神經驟然緊繃。

從醫院逃離后，今井泉一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自身的安危，自己的身份應該早已被查明了，想必警方對自己的抓捕已經被提上了日程。

原本就在通緝名單上，又在警察眼皮底下走了一遭，不能排除被順藤摸瓜的可能。

這些天今井十分提心吊膽，害怕突然就會有便衣警察登門“造訪”，即使藏在這不需要身份證明就能入住的隱蔽出租屋，也并非絕對的安全。

他回想起了命懸一線的那日，被子彈擊穿的滋味讓他懷疑自己就要一命嗚呼了，當時也的確疼暈了過去。

那個女人最后似乎在自己耳邊說了些什么……四國？也許是別的什么話。

但不知為什么后來自己又醒了過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疼痛感也減輕了不少，血還沒有完全止住，一點一點往外滲。

除了貼在自己臉上的一張寫了某個地址的紙，再沒有別的發現，毫無疑問是那個女人放過了自己，子彈避開了要害，或許還給自己注射了鎮痛的藥物，但最終能活下來靠的更多是運氣。

整座地下研究所空無一人，好在那個時候第一反應是女人說的“定時炸彈”而不是別的什么事，拼盡最后一口氣逃離了那個即將成為遺址的地方，現在想來女人的那些話是故意對自己說的，對將死之人沒必要說那么多，除非一開始就打算放過自己。

故意透露出教授想要清除自己的意思、又偷偷把自己放掉，她不是教授的助理嗎？難道兩者之間存在著間隙，想要利用自己對抗教授？可依靠自己這個本該死去的人又能做到什么，又或者她有別的目的。

不過從地下三千米的地方跑到地面上確實是個奇跡了，沒準那時候自己還被注射了亢奮類藥物。

可惜直到現在都無法弄清她的目的是什么，但這并不重要，現在的自己就像陰暗中的老鼠，除了復仇人生已經找不到任何的意義了，無論是向欺騙了自己的混賬教授，還是那個朝自己開槍的女人。

“川上理子、卡門教授。”他咬牙念出了這兩個名字，然后又在心中補上另外一句：

“你們都該死。”

收回紛呈的思緒，今井泉一小心翼翼地將那個黑色的小皮箱拉進了狹小的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