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道：“白兔公子除以色相誘人，還是有幾分貴族風流的。不然，孫朱氏長于鐘鳴鼎食之家，什么樣的美男子沒見過？空有鮮亮的皮囊，最多被其以面首、小廝待之，斷然不會為之傾心，拜倒在對方腳下。”

袁林道：“我聽師父說過，江東南宮、揚州孫氏、江南公孫等幾大武林豪門，無不是藏污納垢之地。家族中的老少主子扒灰的扒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除了那幾面紅漆刷的大宅門，沒一樣東西是干凈的。”

百合啞然失笑道：“孫大俠怎么什么都教你啊？”

袁林臉一紅，頭一低，不再言語。

玫瑰笑道：“孫大俠所言不虛。這幾個世家大族血緣之亂，無法言盡。孫朱氏出身自姑蘇朱家。朱家雖不及孫氏一門顯赫，卻也是姑蘇的名門望族。其門內腥膻之事也是不少。

據說這孫朱氏本是朱大老爺的夫人和一個馬夫的私生子。因朱大老爺不能生育，就將錯就錯認作自己的女兒。”

百合不禁皺眉道：“這些大家族真是怎一個亂字了得。”

袁林道：“一群衣冠禽獸。”

玫瑰笑了笑，繼續說道：“據說，這對孽障的孽緣始于一道菜。”

百合笑道：“白兔公子也是老饕嗎？”

玫瑰道：“此人吃穿用度都頗考究，可比完顏元帥講究多了。

他在杭州有座梨花海棠別院。單是廚子就雇傭了兩百多人。”

百合道：“他要這么多廚子。每天都大宴賓朋嗎？或者他胃口極大？”

玫瑰笑道：“他飯量不大，為保持修長的身形，每頓最多三菜一湯。”

百合道：“這幾樣菜哪用得了這許多廚子？就算是他要嘗遍各大菜系的美味。每個廚子身兼一兩個菜系烹飪手法之長，最多二十來人也就夠了。”

玫瑰道：“他的廚子不是這樣用的。

譬如：他想吃包子。和面的，搟皮兒的，剁餡兒的，包餃子的，下鍋煮的，都是專人專攻一道工序。

西湖邊白鶴樓里最有名的幾個面點師父都是從他后廚出去的。

他們做出的包子，里面每一片菜葉的長短薄厚，乃至出鍋后的色澤都是一樣的。

包子的皮，上鍋蒸之前看起來薄如宣紙呈半透明裝，蒸熟后蓬松柔糯若蛋羹。

咬上一口肉的咸香，皮的面香，菜的清香，油的濃香，蝦米的鮮香混在一起，味道多而不亂，雜而有序，確是天下一絕。

除去后廚分工精細，海棠別院每餐必有一個明目。

比如：今日有雨。

廚子們就會給他奉上以炸、膾、炙、脯、腌、烹、煮、燜等各色手法調制出的私房菜，或擺成小橋流水人家狀，或擺出雨過天晴，青山綠水，芳草美樹狀。

他對食材還頗為挑剔。

比如：他吃的雞蛋都是由專門培育的烏雞產出。這些烏雞被人工培育三至四代后，下的雞蛋只有鴿子蛋般大小。

雞的飼料里還要拌上一定比例的遼參。據說，這樣一來，雞蛋的口感就大不相同，吃起來會有淡淡的清香。”

袁林瞪大眼睛道：“一兩遼參值一兩銀子。這可是尋常人家拿來救命的藥。這妖人拿來喂雞？”

玫瑰笑道：“他不光用人參喂雞。還用鹿茸等藥材來喂豬。

他常吃的一道早餐是豬心羹。所需主要食材是豬心尖肉和蔥。

這豬就是吃混有鹿茸等滋補品飼料的小香豬。

豬心，只取心尖那一點兒肉。蔥則只要蔥白里最嫩的指甲蓋般大小的一塊兒。區區一碗羹就得殺二十頭豬，耗費一筐大蔥。”

袁林咋舌道：“這太奢侈了。比那些貪官巨奸們還奢靡。”

百合嘆口氣道：“虧他還是法術高明之士，為滿足口腹之欲，簡直是在暴殄天物。”

玫瑰道：“他要不是沉迷欲念，也就不會墮入魔道了。孫朱氏當初若不是貪戀白兔的美貌與風華，也不至于自甘墮落，拜入苗疆魔教門下。”

百合道：“皓珠是孫氏鎮門之寶吧？聽說一直被供奉在家中祠堂里。要是天上這幾顆就是皓珠。那孫氏祠堂里的是贗品？”

玫瑰道：“這幾顆皓珠應是孫朱氏為報仇盜出來的。”

百合道：“聽說，此寶是用來鎮壓孫宅地下鎮魔井中青鬼的。寶物遺失，青鬼出井，孫氏怕是要被滅族。孫朱氏為一己之私盜走法寶，置全族生死于不顧。這人當初的遭遇真是不值得同情。”

玫瑰道：“當初塞北出馬仙家幫孫氏鎮壓青鬼借氣運時，曾告誡孫氏不可招納朱姓媳婦，否則青鬼出世，孫氏滅門。只可惜，當年的孫家家主孫強看重朱氏美色，力排眾議寧可與全族長輩翻臉，也要違背組訓迎娶此人。結果不出三年自己就不明不白死在臥室床上。這孫朱氏一入孫家就帶著豐厚的嫁妝，且平日里以大把金銀惠散眾人。孫強之死，竟無一人提出異議。孫氏一門為了區區堵物，置親族生死于不顧，算是埋下了日后滅族的禍根。”

百合道：“是啊。若是當日追究孫強的死因。就算不能把孫朱氏明正典型，至少能把她驅逐出孫氏。怕是就沒失寶之災，也不會有青鬼報復之禍。”

袁林正色道：“我倒覺得這些惡人都是罪有應得。孫強見色忘祖，孫氏一門圖財忘親，孫朱氏無情無義。這些人都是佛經里所說該下阿鼻地獄的惡鬼。”

百合見他說得義正言辭，不禁笑道：“你總是這么嫉惡如仇的，挺像孫大俠的。”

袁林赧然道：“早些年，隨師父千里鋤奸，風餐露宿時，多在荒山野外尋破廟安身。一到晚上，山風從破洞里刮進廟，那聲響就跟有千百頭餓狼在嚎叫一般。師父看我害怕，就總講些佛經故事哄我睡覺。”

百合怕他再想起傷心事，就問道：“孫朱氏的法力比白兔公子如何？”

玫瑰道：“以自身法力言，孫朱氏遠不如白兔。但有皓石加持，就不好說了。我倒是希望孫朱氏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