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十二節
潛在神話:母之法

伊利格瑞在“與母親的體遇”中認為,西方文化的根基不是像弗洛伊德在《圖騰與禁忌》中論述的或者對俄狄浦斯的主張所作的大量解讀認為的那樣是弒父娶母,西方文化的根基卻是對母親的謀殺。否定這個“更加古老的謀殺”就是用來否定文化對母親的虧欠,就是為了禁止“與母親的體遇”。克呂泰墨斯特拉(Clytemnestra)繼犧牲了母親和她的女兒之后講述了父權制度的實施,而俄瑞斯特斯(Orestes)這位弒母的兒子出現在《歐墨尼得斯》(The Eumenides)中以便建立社會的新秩序。社會、精神分析學家們以及文學和法律的評論家們一直以來對俄狄浦斯神話的魂牽夢縈只是為了掩蓋切斷與母親的臍帶聯系:“我們全體西方文化都是依存于對母親的謀殺?!?a href="#new-notef1" id="new-note1">[1]

一代又一代的評論家們讓我們相信俄狄浦斯神話是關于人類的起源、自我認知以及自我認可的,這些沉重的話題潰敗難解,其中女性是如何探求她是誰、她來自哪里依舊無人知曉。更糟糕的是,女性的身世和身份并非完全被忽略而只有當它們對確定男性身份有用的時候才會被包含進來。通過伊俄卡斯忒這個人物,女性讀者才會在這個危險的他者那里面臨認可自我的選擇:是俄狄浦斯犯下了弒父娶母,然而伊俄卡斯忒的不敬、對神諭的輕視以及對神靈的懷疑卻皆為劇作家及其評論家們一再強調。

假如女性參與神話編造之中是為了了解她們自身以及她們在這個世界上的處境,那么蹤跡早已被抹干凈或者早已遭到抑制。相反,我們神話中的男主角企圖通過將自己與他人加以區分來界定自我,即與神靈、奴隸、野蠻人、野獸當然還有女人區分開來。同樣還是雅典人否定了女人的市民身份,如同有關神話將女性描述為生活在自然與文明、公開與私下、紅塵內外、人獸之間的邊界區域。她們與生物進化過程為鄰,特別是在生孩子的時候,這使得女性成為一個退化的潛在源泉,從城市、家庭和文明進步的角度來看有必要管控住女人,這種觀點似乎是女性這個人格化無可爭議的附屬物。繼續重視俄狄浦斯之類的神話意味著繼續頌揚男人所謂的身世和公正以及相應地消除女人的他性。

因此,我們或許要問當我們改變原型神話之后會發生什么呢?在約瑟夫·坎貝爾(Joseph Campbell)看來,玻爾修斯(Perseus)殺害美杜莎(Medusa)的故事推翻了早先的神話,其中美杜莎是“世間萬物的生與死,是世界的子宮又是世界的墳墓:是自然僅有的也是唯一的最終基本現實。神靈本身也僅僅是大自然運作的代理者”[2]。這就導致了取代、貶謫或者用弗洛伊德自己的話來講就是男權神話中對于女性角色和女性想象力的抑制。美杜莎的凝視眼神中充滿了對死亡或差異性的恐懼,她的觀點不被理睬,任由玻爾修斯代為表征。然而,正如弗洛伊德教導的,遭受壓抑的必定會反彈,而且比以前力度更大后果更嚴重。在西克蘇眼里,美杜莎不僅非但沒有死掉而且還很漂亮,她還在笑著呢。[3]

女性的起源、女性的成就和女性的正義依然是一片黑暗的大陸,靜悄悄。該沉默把女性永遠地描述為食人怪獸,以瘋狂和死亡威脅著他人,而且還在其他層面中扭曲女性把她描寫為仇恨的發泄口。本文的任務就是要使這些沉默走出被人遺忘的角落擺脫男性范式的束縛。那些把俄狄浦斯神話以及弒父之舉看作所有可能罪行中最為嚴重的相同解讀給它賦予了具有普遍性的法律的高度,同時掩蓋了遠不止是母親這個人物。伊利格瑞想知道為什么法律和社會必須要建立在暴力基礎之上就像弗洛伊德在《圖騰與禁忌》中把文化建立在弒父娶母基礎之上以及像吉拉德的《暴力與神圣》(Violence and the Sacred)之中的象征性犧牲一樣:“為什么言語失敗了?什么東西不見了?為什么是殺害、剪斷和吃喝用作契約的符號?”[4]伊利格瑞建議,要界定一個社區,這個社區不是建立在暴力而是在合作友愛基礎之上,其中女人是主動的主體而不是男人的低級陪襯,為此,我們就必須要有新的語言、新的律法和新的神話。

改變神話的風險很大。巴爾特警告,“父親已死將會使文學失去很多樂趣。假如不再有父親,為什么還要講故事呢?難道每一個敘述不是又回到了俄狄浦斯嗎?難道講故事不總是一個尋找身世的方式嗎?難道講故事不是講述自己與律法之間的沖突的一個方式嗎?難道講故事不是敘述柔情與仇恨之間辯證法的一個方式嗎?”[5]

那么,我們應該要講述那些或許不用追溯身世的故事?講述那些不會代代重復的故事?講述那些不必一直糾結“誰最先到達的故事”?講述那些不會引起路怒事件的故事?講述那些超越當下的故事?

或許我們應該講述關于母親的故事?

[1] Margaret Whitford (ed.), The Irigaray Reader, at 47.

[2] Joseph Campbell, The Masks of God: Occidental Mythology (London: Souvenir Press, 1974), at 25-6. See also Jean-Joseph Goux, Oedipus Philosopher (Standford, Calif: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3)中詹森(Jason)和玻爾修斯的神話被視作早先于俄狄浦斯神話:“弒母是弗洛伊德學說中未加思考的重大要素”,第26頁。

[3] Hélène Cixous, ‘The Laugh of the Medusa’, supra.

[4] ‘Women, the Sacred and Money’ (1986), 8 Paragraph, 7.

[5] The Pleasure of the Text, trans. Richard Miller, (Oxford: Blackwell, 1975), at 47.

主站蜘蛛池模板: 阿合奇县| 巫溪县| 都昌县| 额尔古纳市| 兰州市| 新干县| 泽库县| 长沙县| 军事| 齐河县| 洛隆县| 锡林浩特市| 莎车县| 长葛市| 金堂县| 绵阳市| 五大连池市| 清丰县| 枣强县| 陵水| 天峻县| 贵州省| 康定县| 福鼎市| 石屏县| 广灵县| 武陟县| 综艺| 临泉县| 潜江市| 阳山县| 大冶市| 农安县| 呼图壁县| 桐城市| 盐池县| 隆子县| 柯坪县| 格尔木市| 内丘县| 张北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