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檐坐了一晚上,待到天邊露出一縷熹微晨光之際,楊洪恍然回神。
望了一眼下面那隱藏在昏暗中的慘烈場面。
神色有些黯然。
卻也沒說什么,悄然的離去。
已經確認手中的金龍匕是真的,梁媛也已經死了,倒是沒必要再去長幻幫了,加上楊洪犯下了如此大事,不好,也沒什么必要在江湖上行走,索性便也在光和縣,紫霞峰附近尋了一個小村子,改了一個楊石的名字,每日打獵,習武,修煉,潛藏了起來。
晃眼兩年過去,一頭蓬松亂發,一身獵人皮套的楊石出現在了紫霞峰跟前。
而楊石到時,山峰之上已經有兩個人了。
一個黑色錦服的中年男子,一個灰色麻衣的白發老者,立在山巔,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楊石望了兩眼,見沒人理他,便也尋了個地方等著。
隨后斷斷續續來了七八個人,倒也有相互認識的,不過卻并沒有聊起來。
荒寂的山巔,十來個人各自尋了個地方,閉目養神。
楊石看著這些人,倒是發現其中須發皆白的老者為多,他這個四十多歲的,在里面似乎還算是頗為年輕的小伙子,這讓他有些意外。
‘難道七老八十,大半截身子都已經入土了的也能有機會踏上仙途么?’楊石心中念到。
心中頗有些古怪,卻也是時至日中之際,山巔之上一道虛影投射出來。
是一道云霧繚繞,玉樓宮闕,仙意盎然的仙山虛影。
也很快,這虛影迅速凝實,原本往上空無一物的山巔跟前陡然出現了一座仙山。
“金刀門第七百五十六次收徒考核現在開始,持有信物的,以信物叩開仙路,進陣中接受考核?!币坏狼辶恋呐曉谏綆p回響,卻也看不到其人。
也是在這聲音出現之后,便有人走到一處斷崖跟前,摸出金龍匕輕叩虛空。
隨后,便見著那人持著金龍匕踏步虛空。
也是隨著那人踏步虛空,虛空之上平白的生出來一塊金色光磚,載著他一路凌空虛渡。
那人走過一步,便往前生出一塊光磚,往后也消去一塊光磚。
楊石心中震動,卻也看不明白原理,只暗道這仙人手段果然非常人能揣測。
也是在楊石心中震動之際,山巔之上的人也陸續動身了,楊石左右看了一圈,見著已經落到后面了,終于走上前去,掏出那金龍匕輕叩虛空,也是隨著他的動作,他明顯的感覺到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和他手中的那柄金龍匕產生了聯系。
多看了兩眼手中的金龍匕,卻也看不出什么變化來。
想了一下,還是學著往前邁了一步,緊著腳下便出現了一塊金色光磚。
那光磚看著很是虛幻,迷蒙,但踩上去意外的結實。
踏著那金色光磚一路攀登,隨后像是跨過了某種臨界,一步跨出,卻陷入了一片黑暗。
“跟著感覺往前走?!蹦乔辶恋呐曉俅纬霈F。
楊石環視一圈,黑咕隆咚,根本分不清楚方位,而要說什么感覺。
在那黑暗當中站立了一陣,什么感覺都沒有。
猶豫著,最后隨意選了一個方向,便繼續往前走去,走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眼前大亮。
黑暗散去,楊石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面山崖跟前,邊上還有幾個老頭。
而到這里,其實就是已經在靈根篩選之上被篩除了出來,轉而變成了毅力的考核。
“爬上崖頂,可以通過第一關。”那清亮的女聲再次出現。
也隨著這聲音落下,邊上幾個老頭相繼開始往崖頂攀登,那山崖異常陡峭,崖面像是要壓倒下來了一般,普通人別說是攀爬了,看到了都會感到害怕。
楊石看了兩眼,終究也是默不作聲的跟著上手往上爬。
崖壁陡峭但自然擋不住楊石,他輕易的就爬到了半腰,而也是到此,一陣詭異琴音入耳。
那琴音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絲毫沒有悅耳之意,反倒是乍一聽聞就讓人感到心緒難平,和昔日他在那白霧山上聽到的那陣詭異的風聲頗為相像。
楊石心中凜然,心中亦有所明悟,隨即稍按下心中躁動,便繼續往上攀爬。
而越是往上攀爬那崖壁便越是陡峭,那琴音便越是喧鬧。
到了最后一截,楊石望著前面光滑,長滿青苔,幾乎要和地面平行的崖面,微微喘著粗氣,眼中竟然有猶豫之色閃動,他沒有把握能順利的攀爬過去,而轉頭向下望去,數百丈的高度讓他微微目眩,這讓他明白,萬一沒能爬過去,自己很可能會死。
不過讓楊石有些意外的是,跟前最先出發的那個老者也是喘著粗氣,面色也有些猙獰,顯然已經快到極限了,但卻毫不猶豫的在調整了狀態之后,發起了沖鋒,似乎絲毫沒有將自己失敗就會身死的事情放在心上,這讓楊石心中有些觸動。
念頭轉動了一圈,卻也正看到那老者氣力不濟,徑直掉了下去。
楊石沒敢回頭看。
他怕他會害怕,事實上他已經害怕了,他一向不怕死,但是此刻他確實害怕了。
不過那詭異的琴聲和不斷流逝的體力讓他沒有可能繼續呆在那里害怕下去,楊石到底是不怕死的,雖然害怕,但他還是開始向上攀登。
摸索著,一股說不上從哪里涌出來的力量,讓他的指頭直接摳進了巖壁當中。
借著這股力量,楊石不斷往上攀登。
忽然,他腳滑了一下,莫名的就滑了一下,可能是踩到蘚衣了。
總之就是滑了一下。
瞬間,楊石整個人就那樣吊在了巖壁上,整個人吊在了數百丈的高空。
楊石胸腔當中的心臟擂鼓一樣跳動著,但在這一刻,楊石突然不害怕了,眼中似乎冒著火,沒有嘗試將腳搭回去,這般的陡峭程度,意義已經不大了,也是在這一刻,他手掌當中似乎有著無窮的力量,堅硬的巖壁在這股力量之下變得跟豆腐一樣柔軟。
靠著這股力量,楊石在那最后一截巖壁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爪印,他沒有精力去關注他留下的那些爪印,在他手爪離開之后,轉眼就消失,他此刻眼中只有向上,向上,似乎只是一瞬間,楊石視線陡然開闊,重新望見了天空,這說明他已經爬到終點了,這讓他心中一陣歡喜,卻差點瀉掉了胸口上的那股氣,整個人懸在空中晃動了一下,也是幸好他馬上回過神來了,不然就剛才那一瞬的精神松動,他就已經掉下去了。
重新繃緊心神,心臟跳動的更加兇猛,灌入耳中的琴音也嘈雜到了一定的程度。
咬著牙,楊石終究還是將手摸上了崖頂。
也是在楊石腦袋摸過那崖頂之際,那詭異的琴音陡然消失,這讓楊石精神下意識的一松,一股詭異的失重感,卻差點讓楊石又手心一松,整個人掉落下去。
但終究沒有,楊石咬著牙爬了上去,躺倒在那崖頂,望著藍天白云,喘著粗氣。
說來,他好久沒這般狼狽了。
不過總算是過來了。
躺了一會,楊石終究還是爬了起來,左右張望一圈,發現跟前一條小路,身后自然是斷崖,想了一下,楊石便順著那小路往前走去。
走了一截,走到一座獨木橋跟前,三寸寬的橋面,數十丈長的獨木橋。
橋下是深不可測,只能看到在呼嘯的山風中凌亂的山石,和一片墨綠中斷續白色絲帶。
“走過去,就可以通過第二關考核?!蹦乔辶恋呐曉俅纬霈F。
“這一關考驗膽魄,踏上獨木橋你將面對諸多恐怖,沖破這些恐怖,便能通過考核?!?
那聲音倒是多了一番解釋。
楊石聞言,目光微閃,猜測這是他通過了一關考核的緣故。
望了一眼那獨木橋,又看看那橋下呼嘯的山風,和已經化作一片墨綠的山林。
“呵,難怪要先篩選一次,這般的考核,尋常人哪里有通過的可能?!睏钍Φ溃艘谎蹣驅γ娴墓饩?,隨即邁步上了那獨木橋。
橋面狹窄,風又很大,不過自然影響不了楊石,他輕易的就走過了數丈的距離。
而也是到這時,楊石突然發現橋上原本纏著的一截枯藤動了,隨即他發現那截所謂的枯藤竟是條灰黃的大蛇,那大蛇似乎被他驚擾,開始抬起頭來,對著他吐著舌頭,楊石目光一凝,腳步停了下來,那大蛇見他停了下來,竟然開始向著他爬了過來。
楊石眉頭一皺,隨即抽劍,將那大蛇砍成兩截,然后繼續行進。
又走過一截,身后突然出現砍木頭的聲音,獨木橋也開始顫動,像是有人在砍橋。
楊洪心中凜然,正想轉頭,突然想起先前聽到的話。
猶豫了一下,楊洪繼續向前走去。
身后砍木頭的聲音響個不停,橋身顫抖的幅度越來越明顯,甚至開始發出不支的呻吟聲。
楊石沒有理會,徑直向前走去,走過一截,突然楊石腦海當中閃過一個念頭,卻是當機立斷的將背上的長劍向后一擲,隨即聽到一聲慘叫,伐木聲音頓時停了下來,不過那獨木橋依舊發著不支的呻吟聲,晃動幅度也越來越大,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往前走了。
楊石面色不變,繼續向前走去。
隨著他的前進,有翅展數丈的大鷹向他撲來,楊石面色一歷,揮拳迎擊。
少許又是陰云密布,大雨落下,后面有新的人跟著走上已經搖搖欲墜的橋面。
楊石大聲呵斥。
隨即刀劍,隕石落下,楊石一應以悍然的姿態揮拳迎擊。
環境越發的惡劣,楊石形貌越發的張狂,而他越是張狂,體內涌出來的力量就越強。
那一條像是怎么也走不完的獨木橋終究還是被他走了過去,隨即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走去,而這次往前走了一截,眼前卻是一黑,再次陷在了一片漆黑的天地,不過這一次漆黑并沒有持續多久,隨即點點光華亮起,連成一條線,那線條又組成一個棋盤。
“破開棋局,就可以通過第三關。”那清亮的女聲再次出現。
楊石眉頭微皺,他不會下棋。
或者說是不擅長下棋,往些年他四處尋找仙緣,其中有些線索和棋局有關,所以他也了解了一下棋藝,至少知道一些規則,但并沒有深入研究,因為這種事情很費時間,他一般都是帶著東西找一些棋藝大師詢問,省時省力,卻沒想到這下遭了難。
而這一次那聲音卻是沒有什么補充了,等了好一陣沒反應,楊石只能去看那棋盤。
腳下巨大由白色光線組成的棋盤在這黑暗當中格外的顯眼。
紅黑二子已經占據了棋盤小半的節點,楊石仔細的看著,也不知道過來多久,這靜寂而又一成不變的空間讓人無法容易的觀測到時間的變化,也是在這幽寂當中,楊石逐漸看明白了棋局當中的局勢,并不是什么劣勢,而是旗鼓相當爭斗到了關鍵時刻。
戰況膠著,稍有差錯便是萬劫不復,這讓棋藝并不高超的楊石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下手。
又是在那站了不知道多久,楊石突然感覺腦袋里面有了一些思路。
左右推演過幾遍,楊石終于動手落子。
楊石執的是紅子,落子很慢,不過黑子落子很快,幾乎他落子的瞬間,那黑子就落下。
落子很快,但水平并不差,不過似乎也說不上多神妙。
楊石揣測過執黑子的是誰,不過始終沒有頭緒,終究還是放棄了這點。
似乎是晃眼,紅黑二子落滿了大半的棋盤,而棋局也已經走到了最后關頭,在這里,楊石每落一子,都要琢磨許多,而黑子卻依舊落子如落雨,但縱使是這般的落子速度,楊石已經明顯能感覺到,自己要輸了,他到底在棋藝上并不精通。
察覺自己要輸,楊石開始左右環望,希望能找出其他的破局之法,但終究沒有結果。
轉頭望向棋盤,眉頭微皺。
艱難的掙扎著,終究還是輸了,被送回了那山巔。
望著那重歸虛無的晴空,楊石怔然出神,怔怔的走過去,卻是什么都摸不到。
懷中的金龍匕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不見,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恍惚間,一個人影在虛空中顯現,然后被送了出來,楊石認得,那是之前和他一起進去的,現在被送出來,應當是和他一樣,在考核當中被淘汰掉了。
那人一臉的喪氣,同時帶著絕望,看著對方那滿頭銀發,楊石有些理解對方的絕望。
被送出來的老頭,也在山巔站了一陣,怔怔的望著那虛空。
終究那老頭走了,楊石也離開了。
轉頭楊石便往南華州去了,大商十七個州,他總歸還是有機會的,不該放棄。
在南華州問了一通,離仙緣還有五年,楊石盤算著,覺得太久。
轉道又去了幾個州,終究在鳳羽州停了下來。
鳳羽州的仙緣還有三年,三年的時間,他還是能等的,畢竟那些六七十的老頭都還能去參加仙緣考核,沒道理他這個離五十都還有幾年的小家伙不能。
三年時間,也正好讓他尋到幾個棋道大師,鉆研棋道。
他問過了,鳳羽州的仙門考核,也有棋道的考核,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修仙要考核棋道。
但是棋道不過關,他就入不了仙門。
規矩就擺在那里,楊石能有什么辦法,想入仙門,老實學棋藝就是。
鳳羽州的仙緣信物是血玉碟。
殺了幾百個人,搶到了信物,轉手便改名江云,在一個棋館隱居下來了。
或許是得益于仙門考核,許多大人物都喜歡棋藝,養活了許多的棋館,倒逼棋藝文化在民間推廣傳播開來,至少市井當中棋館頗多,江云輕易的潛藏了下來,隨即每日鉆研棋藝,修煉,習武,醉心其中,晃眼間,竟是靠著棋藝逐漸聲名鵲起。
江云并不在意這些虛名,也不在意利祿,由此竟然得了清幽的評價,聲名越發傳播。
而晃眼三年過去,名聲越發大的翠竹居士,江云突兀的消聲滅跡。
也是這一天,一身青衫的江云出現在了鳳羽州一座名聲不顯的小山之上。
也是在這座名聲不顯的小山之上,幾個在世人眼中早已死去的家伙也一言不發的出現在了這里,而這些人大多是在江湖上留下過赫赫威名的人物,沒人說話,到這里的人大多都是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心性,有將萬事外物拋在腦后,只求仙緣的態勢。
時至正午,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當中突然出現一道門戶。
門戶后面是一片紅火的天地。
也沒等江云細看,放在懷中的血玉碟突然化作一蓬紅色煙霞,瞬間將他裹著,向那門戶當中飛了進去,隨即江云就落到了一片紅色霧氣海洋當中。
“跟著感覺往前走?!币坏啦恢缽哪抢飩鱽淼那謇事曇繇懫稹?
江云左右望了一圈,依舊是望不見人。
至此,江云已經探聽到一些消息,知道這里是用來篩選有無靈根之人的關卡。
對于靈根,江云也沒問出個好歹來,只知道是個很稀有的體質。
而他似乎是沒有靈根,或者說是靈根薄弱到可以忽略的那種,所以在這里無所謂方向,隨意走便是,走過一段就會被引導到一處瀑布,爬到瀑布之上,便能通過第一關,通過這關,便能走到考驗膽魄的第二關,然后就是考驗棋藝的第三關,然后便是紅塵幻境,流煙河,木人巷,不歸路七關,后面據說還有關卡,不過江云并沒有得到具體信息。
走了一段時間,果然被引導到一處瀑布所在。
這一關考驗毅力,只要心中那股氣能凝住,便能通關,有過一次經驗的江云自然沒問題。
少許,江云有驚無險的爬過瀑布,走過驚魂路,一路走到了紅羅棋盤所在。
一片荒林當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坐在一截樹樁之上。
“贏了我,你便能通過這第三關?!蹦抢险咝Φ?,隨即大手一揮,一座石臺凝聚。
石臺之上,正是一個棋盤。
棋盤之上已經落了一些棋子,江云上前稍一打量,便明了形勢。
自從上次莫名其妙因為一個棋藝失了仙緣,這三年江云在棋藝上下足了苦工,加上他在棋藝一道之上天賦似乎也不錯,三年時間已經讓他的棋藝脫胎換骨。
“前輩是仙人么?”江云一邊入座,一邊望著那老頭,出聲問道,眼中滿是探尋。
不過那老頭卻是笑而不語。
江云也沒有再問,棋局之上,他執黑子,明面上占據上風,不過細看之下卻是危機重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局勢逆轉,一敗涂地。
沉吟許久,江云落子,而那老頭幾乎立刻,便也落下一子。
江云愣了一下,望著對方落子,琢磨了許久,終于又試探著落下一子,也是幾乎立刻,那老頭也跟著落下一子,似乎落子都不需要思考,同時,落子所在,并不能說高明到極點,也不會說多么差勁,只能說中規中矩,這讓江云心中有些猜測。
“前輩棋思倒是敏捷。”江云夸獎到,而那老頭依舊笑而不語,不像是活人。
心中有了猜測,江云隨即試著做局,或是步步緊逼,最后發現,對方落子速度異常之快,而且落子謹慎至極,同時似乎毫無情感,江云試著問候了對方先祖幾句,對方依舊面帶笑意,棋路穩健而縝密,這讓江云心中越發篤定了某種猜測。
這老頭,估計不是人。
有了猜測,江云順著棋局,不求速勝,轉而利用對方穩健的棋路,將其困死在棋局當中。
而下到最后,眼看著就要輸了,那老頭也還是面帶笑意,落子如落雨。
而最終,當江云落下最后一子,將棋局徹底結束,那老頭登時化作一捧紅煙,消散一空。
那老頭消散之后,便露出一條小路,江云心中微動,順著那條小路繼續往前走。
走了一截,江云眼前豁然開朗,發現自己身處來一處宮殿當中。
宮殿之輝煌,讓江云也心生感慨,俄而,綿綿的絲竹琴音在宮殿當中飄揚,一股甜馥的香氣在宮殿當中彌漫,幾處宮門之間,走出來身著粉色輕紗的玉人在宮殿當中翩翩起舞,那琴聲悠揚,香氣怡人,玉人身姿更是曼妙,舞姿更是勾人心弦。
“尋到金門,便能通過這關的考核?!蹦乔謇实穆曇繇懫穑o江云指名了通關之法。
江云左右環視一圈,果然沒弄明白所謂金門所在。
索性便原地盤膝坐下,望著那歌舞。
這一關考驗意志,只要能在這糜爛肉欲當中穩住心神,便能看到金門。
不能逃避,只能直面這些香酥玉人,江云心知如此,便也不抗拒,坐下便是盯著看。
看了一陣,江云眼中開始泛起迷離之色,那些載歌載舞的玉人也開始拋灑著紗衣,向著他蓮步輕挪,熱氣噴吐,不斷把一腔火熱傳遞給坐在哪里宛如一塊頑石一般,一動不動的江云,似乎想要將他融化,想要和江云融為一體,火熱交融。
在那脂粉堆當中,江云迷離的雙目當中出現了一點金色光芒。
金光所在便是金門,隨即他毫不猶豫的舍棄了那如玉軟香,向著那金色的光門奔了過去。
穿過金色光門,隨即江云便陷入了一片紅色煙塵天地之間。
在這里天地是一片紅色煙塵,分不清上下左右,人在里面能夠任意徜徉,但尋不到方向。
“感悟到這流煙河的方向,順流而下,走出流煙河,便能通過這一關的考核?!?
聽到這個聲音,江云左右環視,細細感受了一下,望著這片奇異的天地,少許,心中便有了一種奇異的感知,他感覺這一片的紅色煙塵流動似乎蘊含著某種韻律,順著這股韻律,江云一路流轉,恍惚間,腳下一陣異樣,卻是發現自己踩在了實地上。
而那滿天地的紅色煙塵,也宛如煙霧一般,輕易隨風飄逝。
茫然四顧,發現跟前只有一條小路。
順著小路前行,走進一個巖壁跟前,巖壁之上有十余個山洞,山洞上皆掛著一個牌子。
“選一個山洞進去,和洞中木偶戰斗,贏了便能通過這第六關的考核。”
江云聞言,左右看了一圈,依舊看不到那個說話的人,而跟前十余個山洞,江云也無從辨別,徑直選了一個,便進去了,走過一個巖壁上貼著發光石頭的山洞,走進一個偌大的溶洞之中,隨即便遭遇了里面兩個木偶的襲擊,不過那木偶雖然挺結實的,但實力不強,江云一拳加一腿,就將其打發了,當然那木偶似乎也沒什么事。
擊敗了木偶,那溶洞當中便露出來一個出口,江云順著那出口走了進去。
而這次卻不料,越走越黑,最后黑的幾乎看不到光亮。
“第七關,斷凡塵,這一關不能回頭,回頭便算考核失敗。”
正在江云狐疑之際,那聲音響起。
江云聽過,目光微閃,終究還是抬腿向前走去。
黑暗中,江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走向何方,只知道要一直往前走,不能回頭。
“鐵牛,俺死的好慘!”一個有些熟悉,凄慘,悲涼的聲音突然響起,江云聽到這個聲音猛然頓了一下,他想起來,這是他大哥楊鐵樹的聲音。
“鐵牛,你看看俺,俺死的好慘,這都是你害得,快回頭看看俺被你害成什么樣了。”
“鐵牛,你不敢看么,你做下的錯事不敢看么。”
……
陰森凄厲的聲音在黑暗當中回響,江云的面色極為難看。
少許,眼眶有些發紅的江云還是邁步想要往前走。
“鐵牛,還有俺,你把俺也害的好慘,還有你的大侄子,他也死的很慘……”
“還有你的嫂子……”
……
“鐵牛,俺是你嫂子啊,你連你嫂子的聲音都不認得么。”
……
“兒啊,你忘了娘的聲音了么,你忘了娘臨走時交代你的話了么?!?
“兒啊,轉過頭來看看為娘,娘好久沒看到你,想看看你的臉了?!?
“兒啊,你為什么不回過頭來看看為娘,……”
……
江云的腳抬起了一半,面目猙獰,眼眶紅通通的,咸乎乎的水跡不斷滲下,那往前的腳步怎么也踩不下去,脖頸出的青筋根根鼓脹,像是一條條虬龍。
一路破關如同喝水一邊簡單的江云,至此終于受挫。
毅力,膽魄,意念,悟性,就連原本不擅長的棋藝也被他花時間將短板補上。
二十多年尋找仙緣的歷程,早就將江云磨成了一柄利劍,一柄無懼艱險,似乎能斬破一切的利劍,但這柄利劍終究還是沒能達到無堅不摧的程度。
他終究還是有弱點的。
江云知道身后的景象是假的,但是他心里的情感,愧疚也是假的么?
聲音或許是假的,但情感卻是真的。
即使知道身后的景象是假的,他的心就不會痛苦了么?
依舊是會痛的啊。
痛苦著,楊鐵牛的腳步依舊踩了下去。
聲聲或是遠,或是近,或是凄厲,或是哀求,或是斥責的言語,像是一根根繩索穿進他的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想要將他拉回去,人的心中都是有柔軟的地方,對于楊鐵牛來說,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就是他的親人,他的父母,這一聲聲哀求,斥責,對別人來說,或許不值一提,但對楊鐵牛來說,每一句都刺在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刺的他好痛。
“鐵牛,回頭看看吧,沒事的,他們真的很想你回頭去看看他們,我也很想你能放下心中的包袱,回頭看看吧,你還年輕,還可以去其他州再來一次,……”突兀的,桃夭夭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讓他心中一軟,禁不住就要回頭,但突然,他苦笑了一聲。
他突然明白了,這一關斷凡塵,不斬斷凡塵,過往,自己永遠都走不過這一關。
放不下心中的情念,不管走多久,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而走不過這一關,自己永遠都不可能踏入仙門。
在江州仙門考核第一關考驗毅力,第二關考驗膽魄,第三關考驗棋藝,而到了這鳳羽州,雖然形式不同,但幾乎沒有改變,聯想起昔日在那白霧山上看到的那座棋盤,江云隱隱有些明悟,或許這些仙門的考核的方式大抵是差不多的,想來也是,都是收仙門弟子,什么樣的弟子適合修仙,那自然挑什么樣的,自然招收考核也都應該差不多。
江云不明白,為什么踏道仙途要斬斷凡塵,難道想要成仙,就不能有凡人的情感么?
仙人,仙人,難道仙人就不是人了么?
江云不明白,但現實擺在眼前,江云能做的就是選擇而已。
而事實上江云有的選么。
他根本就沒得選啊。
放棄和斬斷情念,其實也沒什么好想的,只是心底確實是好痛啊。
前方是一片黑暗虛無,身后是兄弟,父母,妻子的聲聲呼喚,江云不知道在這黑暗當中走了多久,直至心中逐漸麻木,眼中再也沒有那咸乎乎的水跡滲出,終于一步踏出,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這像是怎么也走不到盡頭的黑暗山洞,走到了一個青石階梯跟前。
順著那青石階梯往上走了一截。
“你為何要修仙?”一道略顯滄桑的聲音突然響起。
“為了飛天縱地,逍遙長生。”江云略加思索便回應到。
“身上可有其他仙門傳承?!?
“有七門修仙法門,一門喚做碧海蒼云訣,是我往年在泉州白霧山上一塊殘碑上尋得,一門喚做青木訣,是我在白霧山上斬殺了一個妖人所得,一門喚做紅煞功,是從一個小門派中搶來的,一門沒有名字,是我在一處古跡當中搜檢而來……”
“可有過其他仙緣。”
“去過江州參加仙門考核,因為不通棋藝,在第三關被刷下?!?
……
在那石階之上江云一連被問了諸多問題,徑直把他的根底都刨了個干凈。
“入門九關考核你盡皆通過,上來罷?!?
江云回答了一通問題之后,便聽到這般一句話,出奇的,心中竟然沒有歡喜。
往前走了兩步,下意識的回頭望了一眼,卻只見云海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