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清吟閣難得歇業(yè)。牡丹叫人從后院搬出來一張幾乎不曾用過的大圓桌，洗凈擦干擺在廳中央，還吩咐后廚準備了琳瑯滿目的菜肴。如春日花朵一般年輕動人、衣裳靚麗的姑娘圍坐在桌邊，杯碟相碰，笑語連連，一雙雙纖細的手持著竹筷，在桌面上流連，令人眼花繚亂。

在這樣熱鬧親切的氛圍里，蕓書也不由自主地忘記了這些天的陰霾。

牡丹突然端起酒杯，站起身來說道，“這一杯酒，我要敬云煙。這是云煙出嫁以后第一次回到清吟閣。自從她八歲時來到了這里，就從來沒有和我分開過。我總想著，等云煙大了，就親自給她挑一個好人家嫁了。沒想到，我的云煙出嫁的日子，會來得這么早。但這里，永遠是她的娘家，我們這里的姑娘們，都是她的家人。”

說著，她將酒杯高高地舉起來，姑娘們也紛紛拿著酒杯站起來。蕓書本就是個感性的人，此情此景，更是讓她雙眼通紅。她本想忍著眼淚，笑著和大家喝下這杯酒，不料站起身來的時候，豆大的淚滴還是猝不及防地滑下臉頰。她用手背抹了一下臉頰，含笑抬起了手，將自己的酒杯伸向早就等在桌子正上方的無數(shù)只杯子里。

眾人紛紛碰杯，隨后一飲而盡。

酒席散了之后，姑娘們紛紛回屋。蕓書也回到了自己舊時的房間。自蕓書出嫁后，這間房牡丹一直替她保留著，閑暇時都會親自進來打掃收拾。因此，這里依舊如往日那樣整潔干凈，屋內陳設也并未改變分毫。恍惚間蕓書感覺，自己今天清晨就在這間房中醒來，自己從未與它分離超過一天。

可越是這么感覺，不久之前離開這間房的場景就越歷歷在目。蕓書伏在桌前發(fā)著呆，桌上的紙筆也整整齊齊地擺著，沒有落灰。

“睡了嗎？”牡丹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沒呢。”蕓書猛然回神，正要起身開門，可搭在桌上的手無意識地一揮，將那疊空白的信紙掃落在地。

蕓書連忙蹲下來撿拾信紙。牡丹進門來看見地上亂糟糟的，也幫著一起撿，“丫頭，又在想什么呢。”

蕓書將手上那疊紙收拾整齊，又接過牡丹手中的那一疊，輕聲應道，“想什么都沒用了呢。”

“看你這惆悵的樣子。”說著，牡丹在桌邊坐下。

“觸景生情，難免的事。牡丹姐姐，不瞞你說，我回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我有多想念清吟閣啊。”蕓書不知不覺又哽咽了，但她頓了一下，又低下頭來繼續(xù)說道，聲若蚊蠅，“我真的不想走了。”

牡丹聽了，也垂下頭，久久地凝視著桌面。蕓書怕氣氛太沉悶，又忙說道，“罷了罷了，不提這些事了，既然回來，就要好好珍惜這幾天。”

“明天一早，我讓海棠陪你去城郊散散心，可好？”牡丹突然抬頭看著蕓書的眼睛，問道。

“我這副模樣，別招得海棠也惆悵起來。”蕓書打趣道。

“散散心總歸是好的！明天你們倆去江邊走一走，吹吹風，就這么定了。”牡丹不由分說地決定下來。在起身之前，還輕輕捏了一下蕓書的手，“你早點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蕓書抿起唇點點頭，“謝謝牡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