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后的第三天他們搬了家，白天重新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的公寓，畢竟新房要裝修要散味道，怎么著也得個一年半載，但是他又想讓綠波住的舒服一點，真的沒必要一直苦哈哈的過日子，而且大一點也方便家里長輩隨時來住，綠波就覺得白天自從跟她回了趟家徹底的把張爸的居家性能成功的過渡到了自己身上，真的，有時候細心的都有些婆婆媽媽的。日子如齒輪繼續往前轉動。

一天早上綠波去的晚，臨近中午才到店里，結果遇到了老熟人——李鵬。李鵬看見他眼神有些散躲，胡子拉碴的看起來很頹廢，綠波進去，他出來，彼此擦肩的時候綠波禮貌的點點頭，李鵬干硬的還了禮。

綠波“……”，飛揚跋扈的李總這是怎么了？鼻孔終于找對方向了？楊柳肯定干了什么！綠波滿腹狐疑的進了店，抬眼就看見了楊柳正坐在吧臺里面吞云吐霧，一副文藝傷感女青年的形象。并不像報仇雪恨的女魔頭啊？也沒有仰天大笑三聲。

綠波帶著疑問坐到了她對面：“剛才出去的是李鵬？”

楊柳保持抽煙的動作沒有動，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

“他找你干嘛？”綠波小心翼翼的問道。

“過來拿我兒子補習班的學費”楊柳聲音聽起來充滿了不可言狀的無奈。

綠波“？？？我沒聽錯吧？他連這點小錢都來跟你計較了？憑什么啊？他要惡心誰？”

楊柳嘆著氣吐出一股煙霧無奈的閉了下眼睛，終于把臉轉了過來：“走吧，去樓下喝杯咖啡，這事兒有點費腦神經”。

綠波更迷惑了，因為她在楊柳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看見了悲傷。

樓下咖啡店，綠波剛想伸手推門，里面殷勤的小妹就眼疾手快的先拉開了門：“老板娘好，老板在樓上呢”。沒錯，這件咖啡店是白天和幾個朋友一起開的，白天占股60%，綠波應一聲老板娘還是很有底氣的。

綠波笑著點了下頭回答說：“我不找他，幫我找個安靜的位置，周圍先不要安排人，兩杯美式”。服務員先領了她們入座，再去幫她們要了咖啡。

楊柳還是默不作聲的抽著煙，背后‘禁止抽煙’的標識明亮醒目，綠波小口喝著咖啡，耐心的等她整理語言。

一根煙的功夫后楊柳先干笑了一聲看著綠波說：“自己的店就是好，要擱別的店里服務員早就來提醒不讓抽煙了，我說你撈了勺稠的吧，現在信了吧，白天還真是開了大掛了！”

綠波微笑著繼續喝咖啡，今天肯定不是白天的表彰大會。

“李鵬來要學費不是惡心誰，是他真沒錢了，他破產了！”楊柳拿著小勺輕輕的攪著咖啡杯。

“破產？他干什么了？好好地怎么就破產了？陳天賜即便盜了他的版對他的傷害也是不足掛齒的啊，不至于傷筋動骨啊？”綠波想不明白。

“陳天賜的確沒怎么著他，但是也跟陳天賜多少有點關系，他們倆當初真的爭過同一片地，只不過李鵬贏了，志高意滿的拿到了地，壞就壞在地上了”楊柳手停了一下，終于放下了一直攪著的咖啡勺，往后一靠，意興闌珊的看著桌上的擺件。

綠波腦子飛速轉動，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耐心的等著楊柳繼續往下說。

原來，李鵬拍了那片地，拿來建了工業園區，一個園區一共建了36棟，每棟5層，耗資巨大，用了銀行貸款，本來都屬于常規操作，等他建好了，廠房以棟為單位賣出去，資金很快就回籠了，但是錯估了政策，本來一棟廠房一個產權的，這樣才能正常交易，加上這兩年行情好，應該很快就能出手，李鵬甚至都開始打聽要去太平洋上買個小島了，但是一夜之間政策變了，政府只給了一張整個園區的產權，獨棟沒有房產證。

獨棟沒有房產證也就意味別人來買一棟樓不能去銀行貸款，也不能抵押，所以廠房全砸手里了，李鵬房子賣不掉，銀行貸款還不上，資金鏈就斷掉了，法官貼了封條準備拍賣。

短短數月，從要買小島的人淪為了負資產，兒子的補習費都要去找前妻拿，李鵬覺得自己的滑鐵盧比拿破侖還要滑。夜黑風高的時候甚至站在樓頂的邊緣欣賞過夜景，想了一夜，從各個角度來審視自己這一生，憤恨，頹廢，意難平，所有滋味咂摸了一遍，哭哭笑笑，瘋瘋傻傻自我斗爭了一晚上，早晨的時候兒子打電話找爸爸，才讓他回了魂，一拍腦門，死都不怕了，還怕活著嗎！這或許是李鵬最爺們兒的時刻了。

他抽著煙托著腮，開始思量人性。人有時候很奇怪的，春風得意的時候眾星捧月很容易粗心大意，對朋友的要求純度就沒那么嚴格，但是潛意識里會把點點滴滴收拾起來，以備落魄時分辨，就像李鵬現在做的事一樣，他篩來篩去篩出了自己的前妻，和楊柳算得上是革命情誼，楊柳雖然外表看起來像只驕傲的孔雀，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但其實內里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典型的嘴上核武器，行為上人道主義。李鵬知道，楊柳沒有害人之心。盡管他們也曾很戲劇性過，不過他這不是受到懲罰了嗎，這點楊柳在心理上就已經得到了滿足，哪怕還恨著至少會把孩子照顧好，他起碼沒了后顧之憂。

于是直面過生死的李鵬第一站就是去找了楊柳賣慘，講事實擺道理，你看我是個惡人，已經受到懲罰了，你是個好人，老天都幫你，我也已經下地獄了，那您看在共同孕育過一個孩子的份兒上能否偶爾救濟一下我，情真意切，句句肺腑，自尊放腳底下先自己踩平了，再撿起來拍拍土虔誠的雙手奉上，您老使勁踩，踩滿意了就是看的起我。楊柳看他這樣，頓時圣母情節破土而出，畢竟同一個戰壕過，以后不管她跟誰領證，民政局都會有這前夫的存在，加上孩子，他們倆早就是扯不清理還亂的關系了。曾經你踩著我往上爬的時候我也想拼了命的拉你去地獄，哪怕賠上自己的全部，但是，人都是自私的，自保是本能，隨著時間淡化了一些東西，我猛然發現，你不配，我才不去地獄，你要去，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