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維特根斯坦論事實與價值作者名: 李文倩本章字數: 2855字更新時間: 2021-04-16 12:30:43
1.2 國內外研究概況
目前,就筆者的目力所及,從事實與價值這一問題出發,對維特根斯坦哲學進行的系統研究不是很多。不過,在一些論文和著作中,已有學者多多少少提及了這一問題。
有關維特根斯坦的早期思想,徐弢在《論〈邏輯哲學論〉的第三條解讀路徑》一文中,首先回顧了新舊兩條對《邏輯哲學論》的解讀方案,即正統的或形而上學的解讀和治療的或果斷的解讀,并對這兩條解讀方案各自具有的優缺點進行了分析。在此基礎上,作者明確提出了第三條方案,即邏輯—倫理解讀方案,并指出“事實與價值”的關系構成了《邏輯哲學論》潛在的思想結構。筆者在原則上同意第三條解讀方案,但認為我們不應將這一方案局限于對《邏輯哲學論》的解讀,而是應將其擴展到對維特根斯坦整體哲學的研究上。
在《〈邏輯哲學論〉研究》一書中,韓林合指出:“維特根斯坦實際上將人們通常所說的價值和事實的區分推向了極端:所有真正的價值或具有這樣的價值的事項——不僅僅是所謂的神秘事項——都處于事實世界之外,都是不可言說的。”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前期維特根斯坦以邏輯分析為手段,在可說與不可說之間劃出了一條嚴格的界限。事實的世界是可說的,以命題的形式呈現出來;在事實的世界之外,還有一個絕對價值的世界,而絕對價值是不可說的。對于不可說的東西,我們唯有保持沉默。由此,我們也可以說,前期維特根斯坦在事實與價值之間,劃出了一條嚴格的界限。
前期維特根斯坦在對事實與價值做出嚴格區分的同時,也認識到有一些價值問題是與事實糾纏在一起的。但他將這樣一些價值稱之為“相對價值”。在前期維特根斯坦看來,價值是絕對的,因此,“相對價值”不是真正的價值。在20世紀30年代以后,隨著維特根斯坦思想的轉變,他逐漸放棄且較少談及絕對價值的問題了。與此相伴的,是他對語言實際用法的高度關注。
維特根斯坦本人在其后期哲學中,對事實與價值的問題并無多少直接的討論。但通過他對日常語言實際用法的具體分析,我們認識到,事實與價值的兩分,不過是一種形而上學的虛構。有的學者就此指出:“維特根斯坦在其后期哲學中論證,在我們語言的實際使用中,價值判斷和事實判斷往往是交叉在一起的,如 ‘這個人救了一個落水的小孩’或 ‘這個人偷盜’之類的句子既包含事實判斷,又含有價值判斷。我們對語言的使用涉及遵循語言用法的規則,而這些規則受到生活形式中的價值觀念的影響。要想嚴格區分事實判斷和價值判斷,在實際的社會生活中往往是不可能的。”
在事實與價值的問題上,后期維特根斯坦的哲學思想,對一些新實用主義者如普特南、古德曼等,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對事實與價值的問題,普特南做了相當多的討論。在《理性、真理與歷史》一書中,有兩章內容涉及此問題,即第六章“事實和價值”和第九章“價值,事實和認知”。而在《事實與價值二分法的崩潰》一書中,普特南更是聚焦于此,對事實與價值的兩分提出了徹底的反駁。
普特南的總體性思路認為,在事實與價值之間,是一種相互“纏結”的關系,而不是截然兩分的。他就此指出:“實在 ‘世界’是依賴于我們的價值的(反之亦然)。”
“一個沒有價值的存在也就無所謂事實。”
為了更好地理解引文中的觀點,我們以自然科學為例稍做說明。在一般人的理解中,自然科學所面對的是一個事實的世界,因此與價值無關。但普特南不這么認為。在他看來,即使是在自然科學的探究活動中,價值因素也是無法避免的。普特南說:“事實和價值的二分法至少是極為模糊的,因為事實陳述本身,以及我們賴以決定什么是、什么不是一個事實的科學探究慣例,就已經預設了種種價值。”
在這些預設的諸種價值中,包括“融貫性”“簡單性”“美”和“自然”等
。
古德曼在《構造世界的多種方式》一書中,也談到了科學對“簡單性”的追求,他說:“大多數科學法則是這樣的一類法則:不是關于詳細資料的殷勤報告,而是徹底的強求一致的簡化。”
普特南否認在事實與價值之間存在截然的二分,但他并不像某些后現代主義者那樣,認為在事實與價值之間,不存在任何可能的區分。普特南明確指出,在某些可能的條件下,事實與價值的區分,不僅是可能的,而且是有用的。他就此寫道:“如果我們縮小事實與價值的兩分法,我們得到的將是:在倫理判斷與其他種類的判斷之間引出的一種區分(這種區分在某些語境中是有用的)。……但是,從存在這種(溫和的)意義上的事實與價值的區分不能推出任何形而上學的結論。”
在日常生活的語言中,事實與價值相互“纏結”,從這一角度出發,似乎很難得出事實與價值兩分的結論。那么,事實與價值的兩分,究竟是如何產生的呢?普特南從語言的角度給出了如下分析,他說:“當我們把事實和價值分開來考慮時,我們一般將 ‘事實’看作是由某些物理主義或官腔十足的術語表達的,而將 ‘價值’看作是由最抽象的價值詞(如 ‘善’‘惡’等)來表達的。在事實本身處于 ‘粗心’‘只想著自己’‘為了錢什么都干’這樣的層次上時,堅持價值獨立于事實就困難得多了。”這表明,我們之所以會得出事實與價值兩分的結論,是因為我們在對具體問題進行分析時,僅以有限的例證作為最終的憑據,因此患有維特根斯坦所說的哲學上的一種“偏食癥”。
此外,澳大利亞哲學家約翰·L·麥凱在《倫理學:發明對與錯》一書第三章“責任和理由”的第一小節“‘是’和 ‘應該’”中,討論了事實與價值的兩分及其所面臨的當代(尤其是塞爾)挑戰。B.威廉斯在《倫理學與哲學的限度》一書的第七章“語言轉向”和第八章“知識、科學、會同”中,亦論及了事實與價值的關系問題
。托雷·諾頓斯坦在《從“是”到“應當”——演繹還是闡明?》一文中,認為在“是”與“應當”之間,“并沒有什么鴻溝需要跨越”
;作者還就塞爾和阿佩爾對此問題的討論提出了批評。
陳嘉映在《事實的說話方式》《事實與價值》和《事物,事實,論證》等文章中做了頗具個人風格的探討。在方法上,陳嘉映熟練運用了后期維特根斯坦、奧斯汀等日常語言學派哲學家的分析方法,對相關概念做了細致入微的分析。總體說來,陳嘉映認為,事實與價值之間,不存在截然兩分的問題;但在某一些場合或活動中,比如在學術研討會中,我們更傾向于一種事實的說法方式。
拋開事實與價值這一問題,國內外學者對維特根斯坦哲學的研究,文獻數量巨大,筆者也難以讀盡。國外學者的研究,就一般通論性的著作而言,筆者主要參考了艾耶爾、大衛·皮爾斯、飯田隆、漢斯·斯魯格、威廉·恰爾德和謝爾茲等人的著作
。巴特利、諾爾曼·馬爾康姆、瑞·蒙克和亞歷山大·沃等人所寫的維特根斯坦及其家族的傳記,對了解維特根斯坦的生活世界亦有幫助。
國內學者中,韓林合和黃敏對《邏輯哲學論》做了比較深入的研究,本書在相關問題的討論中,較多地參考了他們的著作。對所謂“中期”或“轉型期”的維特根斯坦,江怡和徐英瑾在他們的著作中做了比較多的討論。筆者雖參閱了這一部分的內容,但在本書具體的寫作過程中,因論題所限而極少談及。而就后期維特根斯坦,筆者較多地參考了陳嘉映和張慶熊的相關研究。此外,筆者還在不同程度上參閱了陳啟偉、賴成彬、李國山、蘇德超、涂紀亮、王路、徐燕杭和徐友漁等學者的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