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叫！不就是斷了條胳膊，你死了么？有什么好叫的！”氈帳的角落忽然傳來一個兇狠的叫喊，“你只是失去了一條胳膊，而我，失去了我的親人……”說到這里，這個叫聲漸漸的小下去，隱約帶著啜泣的聲音。

蘇農殷區蜷縮在油燈照不到的角落，雙手緊緊地抱著膝蓋，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咬著牙淚流滿面。

帳簾“啪”的一聲被挑起，蘇農勃哥塔扛著童啟云的武器盒進帳，怒氣沖沖直奔蘇農殷區。他狠狠地把武器盒墩在地上，接著一把薅住蘇農殷區的脖領從角落里拎出來，二話不說，揚手就是兩記耳光。

這兩記耳光抽得極為響亮，蘇農殷區的臉上頓時出現了兩個清晰的掌印，蘇農殷區滿臉驚恐，剛想大叫，卻被蘇農勃哥塔抬起右腳一腳蹬在小腹上，“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回角落里。

“再敢這么說，我要你小子的命！”蘇農勃哥塔的兩眼瞪得像大車鈴，低頭對呲牙咧嘴的蘇農殷區怒目而視。

蘇農勃哥塔在帳門口就聽到蘇農殷區的叫罵，這直接讓他勃然大怒，他早因為蘇農世的傷心煩氣躁，此時聽到蘇農殷區竟然口出此言，壓在心底的怒火頓時被引燃。

這時的蘇農世還在大喊大叫，口中不住地嚷嚷著“我的胳膊”之類的話語，他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對誰都惡言相向。不過這也可以理解，如果把蘇農世換做別人，在突然發現自己少了一條胳膊時，恐怕也會情緒崩潰。

“你需要冷靜下來。”童啟云跪坐在蘇農世的左手旁，“你的手臂，還有恢復的機會。”

“恢復？機會？”蘇農世的猙獰地笑了，嗓子都叫的沙啞，“童啟云，你又在耍我玩呢，我的胳膊早就廢了，這個樣子還怎么治好？我、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普通醫者治不好你，但我或許可以。”童啟云從旁邊的黑木盒子里取出一塊墨色的塊狀物，就像研墨用的墨，他把這塊墨色的塊狀物放在油燈的火焰上點著，接著從自己的鹿皮囊中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銅爐，把墨塊放進銅爐中。

銅爐的蓋上雕著四個張口的龍頭，爐壁上刻有龍鱗一樣的紋路。童啟云把銅爐放在蘇農世的頭側，只見銅爐的龍頭口中有淡淡的白霧噴出，顯然是那塊墨塊燃燒放出的。

氈帳中頓時異香撲鼻，原來這墨塊竟然是香。童啟云看了看蘇農世，說道：“感覺好些了么，這是‘陰蘭’香，從黑龍肚子里掏出來的，有消除煩躁、定神靜心的功效。我師父活著的時候，每逢難以攻克的練功節點，都會點一塊‘陰蘭’香。”

蘇農世抽了抽鼻子，只覺得這股異香直沖骨子里，讓他忽然感覺神清氣爽，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不知覺中他不再大吵大嚷，安靜地看著氈帳的頂棚，心中的焦躁和絕望漸漸隨著香味的濃郁消失不見。

“我的胳膊真的廢了嗎？”蘇農世的語氣終于恢復平常，平靜地問道。

“你替你的阿查擋了銅靈一錘，那只鐵錘準確無誤的砸碎了你整條左臂，如果當時你沒有用手肘頂在胸前，你的肋骨都要碎掉。那樣的話，你就真沒命了。”童啟云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擱在一旁的武器盒，這是他裝有十三柄“弒靈”的盒子。

童啟云從盒子中抽出一柄精巧的匕首，大概剛剛一尺長，這是整套“弒靈”中最小的武器，匕首的刃上雕刻著飛舞的鳳凰，整個匕首呈暗金色，就像一片鳳凰的羽毛。

童啟云雙手把匕首高高捧過頭頂，跪坐的姿勢變為跪姿，他仰面向天，低聲道：“師父在天有靈，勿怪徒兒違背師父遺愿，未將龍骨置于己身。但我若能救得名為蘇農世之人，或可破奚王朝氣數，不久后背水一戰，還請師父助徒兒一臂之力。”

說完，童啟云面朝東南方向，連續拜叩三次。

“你……這是在？”蘇農世等著童啟云拜叩完，低聲問道。

“沒什么，師父留給我的東西，我還沒來得及用，就到了現在這一步。”童啟云說著，把匕首在油燈的火焰上燎了燎，接著在蘇農世左手的手背上劃了指甲大小的一個口子，說道：“感覺得到疼么？”

“我能忍住。”蘇農世的聲音不大，卻很堅定，他的臉上流露處疑惑，“但你怎么才能治好我的胳膊，我感覺我的骨頭都碎掉了。”

“換骨。”童啟云只回答了這兩個字。

一旁的蘇農勃哥塔目不轉睛地盯著童啟云的一舉一動，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蘇農亞士迪則用手捂著眼睛，不敢看童啟云正在做的事。

童啟云的目光從蘇農世的肩膀一直向下，最后停留在左手的手腕上。蘇農世的手臂雖然傷得嚴重，但手掌還完好無損，只是被淤血堵得發紫，童啟云剛剛在蘇農世的手背上劃出口子，就是為了放出積血。

“可能有點疼。”童啟云低聲說道，他左手按住蘇農世的手腕，右手的匕首尖扎進小臂中下方的位置，接著匕首自下而上緩緩劃動，剖開了蘇農世的整條小臂。

血一下子滲了出來，卻不是很多，比起正常的刀傷少流出很多血。這是因為童啟云的匕首避開了蘇農世主要的血管，在黑龍血脈的加持，童啟云能感受到蘇農世體內的各種躁動，甚至包括血流的聲音。

蘇農世卻好像是麻木了，并沒有感受到太大的疼痛，他向下一瞥，看到了觸目驚心的場景：自己的小臂被整齊的剖開，隱約露出白森森的碎骨。蘇農世只覺得頭頂一麻，別過眼去不敢再看。

剖開蘇農世的小臂后，童啟云把匕首交到左手，從黑木盒子中拿出一個白銀鑷子。他用匕首的刀背輕輕撥開手臂的皮肉，把鑷子探進皮肉中，緩緩夾出一塊帶著血的白骨。

童啟云這是要把蘇農世手臂中的骨頭全部取出來，為下一步的“換骨”做準備。

換骨，即是把人體的骨骼換成黑龍的骨骼，從而使換骨的人變得更加強大。這樣的方法雖然聽上去天方夜譚，但不可否認它確實存在，并且在想要獲得最純粹黑龍力量的人之間廣為流傳。

童啟云的師父就是換過龍骨的人，臨死之前取下手臂中的龍骨交給了童啟云，并囑托童啟云恰當的時機換上龍骨。因此，童啟云一直把龍骨帶在身邊，就裝在那個黑木盒子中。

但換骨絕不是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說比登天還難，這并不是因為龍骨極為珍貴難得，而是因為龍骨本身的特性：極其難以與人類的血肉相融。

童啟云深知換骨的危險，他還記得師父之前講過的經歷：當時師父與其他三十五個人一起被換上龍骨，到最后，只有師父一個人挺了過來，其他人都在巨大的痛苦中死去。因此，童啟云從不敢冒險去給自己換上龍骨，一是他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幫助他，二是他冥冥之中總有一種感覺，這些龍骨的真正主人，好像并不是他自己。

在今天之前，童啟云從來沒有親手給別人換過龍骨，他過去都是在書中看到的畫圖，雖然知曉人體的經脈和換骨的方法，但實際操作起來，他并沒有十分的把握。

但眼下只有換骨這一條路可以走了，龍骨具有強大的黑龍能量，一旦與人體相融合，就能在短時間內使接受者的肉體力量得到質的提升。黑龍的骨血會重建接受者的身軀，最大程度的使接受者向黑龍的方向演化，治愈肉體只是龍骨的附加效果，龍骨的存在的最大作用是讓接受者真正獲得黑龍賜予的力量。

換骨幾乎都是要在接受者擁有黑龍血統的前提下才能進行，否則有極大可能讓接受者直接一命嗚呼。但現在的童啟云別無選擇，只能迎著頭皮給蘇農世換骨，如果他不這樣做，就是讓蘇農世慢慢走向死亡。

童啟云沒有告訴蘇農世，也沒有告訴其他任何人，蘇農世受的傷遠不止手臂碎裂這么簡單。雖然蘇農世的其他位置的骨骼沒有斷裂，但是，童啟云能夠感受得到，蘇農世體內的臟器已經雜亂成一團，發出渾濁的“咕嚕”聲。蘇農世挨了銅靈的一鐵錘，那只鐵錘有接近三百斤，怎么可能只受一些外傷。

能活下來，全是因為蘇農世命大。

當時銅靈的突然襲擊，童啟云也沒有料到，他眼看著蘇農世飛到半空，落下來恐怕就要命喪當場，于是不顧自己胸前的箭傷，沖上前接住了蘇農世。而襲擊的銅靈并沒有繼續攻擊，而是兩手抓住蘇農殷山，硬生生地把蘇農殷山的從腰部撕成兩段。

蘇農殷區直接昏死了過去，童啟云則把蘇農世交到蘇農勃哥塔手里，自己提著闊劍奔銅靈沖去。這個銅靈并不是童啟云之前殺死的那個，而是一個戴著羊頭面具的銅靈，它看到了沖來的童啟云，拽回大錘接著向童啟云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