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程子韻一路從竼國京都逃到了礫國京都。

礫國在北面，冷的很，一年里大半都是冬日，日日雪花飛舞，就算是中元節也是飛著雪的。

“玥琪，中元節放河燈聽說可以心想事成?！?

我甩開他拉著我的手。

他愣了幾下追了上來。

“聽說礫國的中元節常常河水被凍成冰，河燈也往往在冰上放，好玩的緊。”

我閉著眼睛深呼吸一口氣轉過頭看著他：“大敵當前，國都滅了，還放什么河燈？！”

他雙手扶著我的肩膀。

“這幾個月，你日日茶不思飯不想，你說的報仇就是糟蹋自己的身體么？如你這般怕是還沒報仇就把自己活活憋死了?！?

你不懂。

若當初你放我在偏遠山村自生自滅，這國滅了又如何？為何給我新生，為何救我水火，為何奪我家園，為何殺我恩家。

“你們說我是紫薇星，你可曾見過只能帶來災禍的紫薇星？我所恩的，愛的，歡喜的，皆因我而去?！?

程子韻搖搖頭，很認真的看著我。

“不是因為你，你不要把這些罪名都扣在自己的身上。”

竼國皇室被大火燒死后的這幾個月，我只要一閉上眼睛我就能看到那日寢殿的皇上，云杉殿吃著棗子的嫣兒，還有那一襲白衣。

“我要怎么混進礫國皇宮？”

程子韻似乎很是恨鐵不成鋼，抬著頭搖頭。

“我們先避一避，你是竼國公主，先把身份隱藏起來。玥琪，成大事者，靠的是個忍字?！?

礫國的中元節果真與竼國不同，人人穿著厚服，在冰上放花燈。

“玥琪，許個愿?！?

程子韻將花燈放在冰上。

“找到仇人，讓他謝罪。”

程子韻拉著我的袖子：“說出來就不靈了?！?

竼國的中元節是一年中唯一能出宮的時候。

有一次嫣兒知道要到中元節，吵著鬧著要出宮放河燈，她命人送了兩籃子糕點給魏十三，里面都放了中元節邀他共賞河燈的貼，可惜，魏十三是塊木頭，一聲不吭的把糕吃了帖子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

我看著身旁的程子韻，他看著遠處無數的河燈發呆。

“怎么了？”他也不回頭看我。

“我想起了以前，竼國的中元比這熱鬧些許，說來倒是很巧，每年的中元節總是能遇到你?！?

程子韻笑了下：“是啊，可我每次遇到你都獨你一個，我還以為嫣公主那么愛玩的性子才會常常往外跑。”

想到這兒我也不自主的笑了。

“魏十三這個人不解風情，他不愿出來，嫣兒非要在宮里守著?！?

每逢中元，他們總是心照不宣一般，魏十三定會在宮河旁站著，嫣兒為了能多看他幾眼也會去河邊吹風，他們站的很遠，一站就是幾個時辰，互不說話，就彼此遠遠望著。我常在想他們這樣的默契和不能說出口的愛是我永遠也比不上的，如若我比嫣兒先認識他會不會有些不一樣。

“這兒的河燈怎么看都不如京都的好，冷的飄雪?！?

程子韻說著打開了一把油紙傘撐在我們二人的頭上。

魏十三應該喜歡這般，和他人一樣冷冰冰的。

“玥琪，你還記得我們初見那日，你還是個只會偷吃的小賊?！?

那日說來也可笑。

“你也不過豆丁大的年紀說話做事都像是個小大人一般了。”

“我也沒有想到，那日一見，連累一生?！?

我轉頭看著他，還如那天一般穿了一身紫色衣衫，長得和那時沒太大不同，這幾年越發挺拔了。

他也不看我，繼續說著話，好像自言自語一般。

“為何你偏偏看上了魏十三?！?

我趕緊轉過頭。

“誰。。誰說我喜歡魏十三?！?

“他人都死了，我到底哪里比不上。”

是啊，他人都死了。

我伸了個懶腰。

“好了，今日節也過了，燈也賞了，回去睡一覺，是時候進皇宮了?！?

“剛從一個皇宮跑出來又馬不停蹄的跳進另一個皇宮，平凡的民間生活難道不是更自在逍遙?！?

“我哪還能逍遙，除了仇恨我什么也不想想，除了報仇我什么也不想做。”

“礫國的皇宮每年都會選進新入宮的宮女，約莫還要有個一個半月，封上幾日扮作宮女混進去豈不是更好？”

“想不到你了解還挺多的?！?

“是啊，誰如你一般，除了報仇什么也不想，若我不在你身邊該怎么辦才好。從宮里出來不帶一個丫鬟也不帶一個侍衛，連銀子也不拿，如果不是我你又要被當成小賊追著滿大街的跑。”

那是以前中元節的事了，在宮里待的久了出宮的時候匆匆忙忙，竟然連錢都不帶，虧我也算是在民間混過十五年，在宮里待了幾年真把自己當成了公主。

我不過就是一個假公主罷了。

“小賊就是小賊，十年前是，現在還是，一直都過著亡命天涯的日子?！?

程子韻把我摟進懷里，帶著我離開了河邊。

“你手里的銀子還夠我們多少日揮霍？”

程子韻不語。

我抬頭看他，不知道想些什么，走路都一愣一愣的。

我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

“想什么？這么出神？”

“我只是不知道我該怎么陪你進宮。”

“你進宮做什么，我在宮里，你在外頭，我們好接應?！?

“不行，你一個人，我不放心。礫國皇室皆是虎狼，你手無縛雞之力，獨自進宮實在太危險了。我若是有琴師那身本領就好了，進宮便簡單多了?！?

琴師。。。

魏十三確是一個頂有才的人，除了出身處處都是翹楚，若非出身耽誤了他，以皇上寵愛嫣兒的程度，或許他和嫣兒當真能如愿得到皇上賜婚。

“好了好了，別想這些了，反正你也沒有魏十三那身本事，想這些作甚，不如想想我們手頭得銀子還夠不夠支撐我進宮?！?

“銀子不夠了?！?

“啊？！”

“銀子不夠了怎樣都可以掙到?！?

我嘆了口氣。

“大哥，說話不要大喘氣好不好。”

“雪越來越大了。”

別岔開話題！

不過雪確實越下越大，無人踩過的地面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

“北國風光獨特，在竼國倒是少見，才到中元便有如此大雪，而且––”程子韻低頭看我，“只有你我二人在街上閑逛，是我曾經不敢想的，自從你入宮我們相見的機會少之又少?！?

我也停下了腳步看他。

“我萬分感謝你帶我回皇宮，我也和你說了，找錯人了，你看，我非但不是紫薇星，還是一個災星?！?

“你還記得那副畫像么？和你現在的模樣一般無二，我從來都沒有找錯人?！?

那副畫像。。

我記起來了。

和我模樣確實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