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隋騰出現

那聲音如寒冬掛在松枝的冰刺，深深扎入人心。

冬至后的第二十天，天寒地凍，很少有人會選這一天出嫁，因為這是一年中的數九寒天，可以把人凍死，可偏偏長平邦邦主的女兒馮云卿就在這一天出嫁。

為了抵御嚴寒的氣候，喜轎都是用厚厚的羊皮氈毯做的，整個馮府每走五十步就有一個火爐供人取暖。

女子頭戴金花八寶鳳冠，身穿火紅的祥云禮服，云霞五彩帔肩，外面還罩一層厚厚的貂裘。已精心上妝的小臉在膚如七月蜜桃，白中透粉，嬌唇如紅梅傲雪凌風，眼波賽西湖秋水，一雙剛畫的罥煙眉柔化了冷冽傲氣。

這樣的一個美人并不是迎來自己的盛大婚禮，而是一場處心積慮的收網行動。

婚禮上高朋滿座，因為還未到吉時，新人還沒踐禮，特意奉上了瓜果點心和上好的茶水供人品嘗，廚房還烹煮了羊肉湯給客人驅寒。這一場婚禮樣樣周到，但是詭異的是，原本由新郎招待和接親的禮節全然沒有，到目前為止還沒見到新郎出現，都由長平邦的四位長老親自招待。

“這么久了，怎么隋騰還不來？”明明在廂房里著急地踱步。

“不要著急，該來的總要來。”

“姑娘，門外有個賀喜的，叫莊得寶。”丫頭稟報。

馮云卿眉頭一蹙：“只有他一人嗎？”

“是的。”

這老太監還真沉得住氣：“把他叫進來。”

馮云卿鳳冠霞帔不方便見外人，由葛長老親自去見，葛長老見完之后便告知馮云卿。

“那個小太監拿了一枚玉飾給你，說是皇族子弟的婚慶配飾，作為賀禮，要你在行大婚之禮的時候戴上它。”

葛長老怕有毒，特意用厚點的布包著放在桌上。那是一塊象牙白的玉瑗，有巴掌那么大，玉體有點黑色的瑕疵，但瑕不掩瑜，依舊是一塊上成的好玉。

“我就一定要戴這玩意兒嗎？”

“隋騰為人謹慎，這是他的試探，若我們不佩戴，他可能都不會出現。我們在設計，他也在設計籌謀”葛長老看著那塊玉瑗，面露難色。

“之前不是有擒獲蓋國的毒師嗎？讓他來看看是否有毒性。”馮云卿道。

等玉瑗被驗毒之后，他們才知道這玉瑗就是普通的玉，只在上面涂了保養玉的橄欖油，并沒有什么異常。馮云卿還是留了個心眼，蓋國雖然擅長用毒，可總有沒見過的毒素，萬一這就恰是他們沒見過的呢？

“姑娘，要不然不戴吧。”明明扯著她的衣角道。

“不行，不戴的話隋騰肯定不會出現。我讓你找的溫孤疆的替身就在那里，沒有異常吧？”馮云卿肯定不能讓隋騰輕易找到溫孤疆，這樣才可以拿捏住隋騰，所以新郎也用替身。

“沒有異常，姑娘，都嚴密把守好好看著呢，就等他戴上這面具了。”明明攤開一張人皮面具，是溫孤疆的臉。足夠以假亂真。

“好，這我就放心了，你去叫人把那玉瑗裹上一層白蠟。”

“對呀，這樣就算有毒也很難釋放出來了。”明明連忙去辦。

一切準備就緒，吉時已到，人們終于見到了不見人影的新郎——溫孤疆。

溫孤疆身穿夾著兔毛的新郎喜服，騎著高頭大馬，一副下盤不穩的樣子，連下馬也要別人攙扶，呆愣愣地看著這一切，半點沒有新婚的喜悅，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被迫的，被搶來的，臉上愁苦至極，比苦還難堪，怯懦地將袖子遮著臉。

“隋公公到。”只聽大堂之中響徹一道突兀嘹亮尖細的聲音，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溫孤疆露出久別的驚喜，隨后有彷徨無措地看著四周。

眾人也不知該行什么禮節，愣愣地起身跪下，四位長老已行禮恭迎。

隋騰一身御賜金線緋色蟒袍，外面攏著黑色大氅，纖細長垂的鶴眉飄飄搖搖，非仙似妖，身量頎長，卻微躬著身，這時還不忘拿著拂塵，好似不忘貼身給圣上撣塵驅灰，謹記自己的本分，可眉目的高冷，如睥睨螻蟻般地看向他們。

“免禮吧。”久居上位，卻無法改變太監尖利的聲音，響徹大堂。

眾人才領悟原來這就是閹人的聲音，寒毛立起，心中鄙視，臉上卻萬萬不可表露出來。聽聞廠督武功超凡絕倫，可比范陽節度使李茂的十二影衛，是圣上的貼身近侍，也是護衛，這樣的人竟然能離宮，圣上就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眾人揣測紛紜，聰明的都已經猜出，廠督現身當下，圣上恐怕已命在旦夕，長平邦又要二皇子娶馮云卿，這老太監怕不是想扶持二皇子。

人已現身，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隋公公。”怯懦無力的聲音響起，此時大家才記起旁邊還有二皇子。

隋騰這才轉眼看向二皇子，眼里沒有半點波瀾，仿佛剛才就沒有看見他，面上無喜無怒，好像從來就不曾在意他，自己離京也不是為了他，只是維持著表面上對主子的恭敬：“奴才見過二皇子，聽聞二皇子與馮姑娘兩情相悅，愿結為連理，奉圣上之命，特來慶賀。”

隋騰這一席話，直接擺明了朝廷的態度，圣上是愿意和長平邦聯姻的，隋騰是奉著皇命慶賀，名正言順，而且以隋騰的身份來恭賀，也可體現圣上對此重視，也認可和長平邦的繼續合作。只是……怎么連聘禮也沒有……

眾人摸不著頭腦，只覺得這婚禮有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好像戰前雙方的蓄謀已久較量，稍有不慎，一觸即發，頓覺眼前的鵝掌、花膠雞湯、鮑魚汁飯、鹽烤鹿肉……沒了滋味。

“隋公公，你不是來接我的？父皇也讓我娶她？”溫孤疆不可置信地看向隋騰。

“回二皇子，雜家奉陛下口諭，沒有聽錯，圣上要您娶馮云卿。”

溫孤疆如遭雷擊，劈了個徹底，被喜娘攙扶到一邊坐下。

“不知廠督來到，有失遠迎，請廠督入座。”葛長老率先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