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不行的，我去，別擔心。”

嚴品頭暈又不敢勞煩她：“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交給我。”邦里需要互相幫襯，嚴品還發燒，她身為邦主的女兒更有責任守護城邦，“你把聯絡地點告訴我，你去好好去休息。”

嚴品實在拗不過，便將新的聯絡地點，還有各個需要聯絡的暗線告訴她。

“這是印信，那些暗線認這印信，記住給他們看完之后立即藏好，千萬不能落在朝廷的手里。”

“好的。”時不我待，馮云卿將信息熟記在腦中，派人給明明捎了一份信，將行程告知明明，便雇了一輛馬車，花了一天一夜到了吳城。

吳城守衛森嚴，進出都需要排查，馮云卿打扮成小廝的模樣，熟練地用了一個假身份，順利進入吳城。入目皆是百廢待興的樣子，街頭有許多因為戰爭被摧殘的百姓和尚未恢復的店鋪，開店的掌柜也沒有多少積極性接待顧客，都在整理著自己的貨品，官兵也在巡邏組織復商復市。

馮云卿按照嚴品說的挨個找到暗線，將新的聯絡地點告知他們，印信帶在身上不安全，于是她把印信埋在一個酒館的柳樹下，完成這一切后，她走到一間茶館坐下歇息，要了一壺茶水，裝成是行商的趕路人，若無其事閑聊道：“老板，最近官兵巡邏得如此頻繁是有什么大事嗎？”

老板神色懨懨：“剛打完戰要戒嚴，生怕放走一個長平邦的人。”

“之前長平邦的那些軍士呢？”

老板手中打著算盤的動作停下，抬眼見她只是一個頭戴灰幘，身穿青衫的俊秀少年，身量比較小，似乎構不成什么威脅，朝她走過來小聲道：“小哥可是長平邦的？”

馮云卿看這老板并不對長平邦有敵意，相反心中好像有一大堆話想找人傾訴。馮云卿將自己的驗拿給老板看。那是馮云卿還在云州時從死人堆里撿的身份證明，上面寫著“云州商人”崔檢，上面還畫著朝廷與云州校驗的花紋。馮云卿當時只是個乞丐，官府不會辦理她身份證明，她只好從死人堆里找。

老板看起來有一點失望，云州一直都是朝廷的地盤，并沒有和長平邦有任何關聯。

“老板。”馮云卿喚了他一聲。

“哦。”老板似乎剛回神，將驗還給馮云卿，“小哥原來來自云州啊。”

“是啊，聽說吳城被朝廷攻下來了，我們家就讓我來做生意。”

老板有些驚愕：“那你們家人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老板看她年紀小，是容易被忽悠的，估計是要分家產把他遣出來了。

“此言何意？我看著街上挺安全的，比云州好。”

老板拍了下大腿：“哪里好了，自從吳城被朝廷攻下了，每家每戶還要給朝廷保護費，占月錢的十之有二！”

“這么多啊，那沒有錢的怎么辦？”

“被抓去做勞役，那些城墻、府衙……之前因為打戰被毀壞都要人來修，朝廷還需要這些勞役去找東海的夜明珠，苦死人嘍。”

“那他們不怕你們都逃去長平邦啊？”

老板冷笑一聲：“根本出不了城，小哥，你來了就離不開吳城，你有吳城的驗離不開，你沒有吳城的驗也離不開。”

馮云卿回憶之前進城，確實沒有看到有人出城，這下可有點麻煩了。

老板看出馮云卿的焦慮，嘆嘆氣：“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老板似乎對長平邦甚是懷念啊。”

老板左顧右盼，謹慎道：“誰不是呢，戰后看到那些長平將士被收作俘虜，全部坑殺真是敢怒不敢言，有幾個出頭的也一并坑殺，誰還敢管這事呢。”

馮云卿手中的茶盞不由握緊，抿了一口茶，掩飾神色驟然的陰冷。全部坑殺，不留活口，好狠的心。

“聽說長平邦邦主之子馮理堯被廣睿王斬首，那他的尸首現在在何處？”

老板一臉痛惜：“早就被狗吃完了。”

馮云卿手中的茶盞“嘭”的一聲掉落在桌面，險些砸碎，她一時恍惚，用歉意掩蓋住神色間的雷霆震怒和無措悲痛：“對不住啊老板。”

“沒事沒事，一個茶盞而已，也沒有摔壞。”

馮云卿忘記自己是怎么走出茶館的，馮理堯的尸體被喂狗，這消息不可能沒有傳到庸城，是不是馮夫人特意瞞下來，不讓自己知道，那邦主和馮夫人要自己承受多大的傷痛啊！心像是被人剜了好幾刀接著被捏碎，痛得頭皮發麻……

馮云卿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抬眼間看到了熟悉了兩抹身影，黑白無常！光天化日之下這倆鬼還來勾魂，可見最近死的人真是太多了。

白無常也注意到了馮云卿，如血的嘴唇咧笑到耳根，舌頭隨著笑長長地垂下顫抖，不是友好的笑而是奸邪嘲弄的笑，白日里看得十分慎人，仿佛能把人從人間拽入無間地獄，黑無常青面獠牙，冷冷地看向馮云卿。

雙方就這么對視著，黑白無常并沒有看到馮云卿如往日的懼意，反而看到了少女身上截然不同的殺氣。

馮云卿就那么腳步沉穩，面目冷凝地走向他們。這小姑娘好生奇怪，是見鬼見太多嚇傻了嗎？他們所在的街道沒什么人，黑白無常倒是沒有什么畏懼，可這小姑娘為何還能那么冷靜？

“小姑娘，好久不見啊。”白無常扭曲著五官，猙獰地笑道，那笑聲竟能發出回音，尖利繚繞，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你們又來了。”

馮云卿的表情太過沉冷，讓黑白無常霎時無語，好像剛才白無常嚇人的笑聲純屬是自娛自樂的獨角戲，惹人笑話。

馮云卿沉浸在悲痛之中，哪有心情被嚇死，她早就不怕了，在人間被人欺負死，難道還要被鬼欺負，一股火氣沖破天靈蓋就這么冒上來！

“又想來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