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馮理堯，這一招就錯了，手臂彎曲的哪有這么奇怪，出招應該快點。”

“還有這一頁，你做的跟腳踩棉花一樣，應該一步踩實，出招才穩。”

馮云卿又翻了一頁：“這一招顯然不是指尖用力，是手臂用力……”

“這里的刀身你都沒握穩……”

馮云卿指著書頁上的招式，沒完沒了地說著，初來馮云卿對什么都不了解，沒有見識，任憑馮理堯胡說八道，憑他舞得似乎像模像樣就草率地和他一起學，深入學武后才發現這毛頭小子就是個外強中干的花架子，舞得像一回事，細究一大堆問題。

馮理堯被說得又羞又惱，馮云卿說的這些師傅們也有說過，她還指出師傅們沒說過的，他畢竟跟著兵營練了五年之久，加上寨主有額外指點過他，明明有這么長時間的積累，卻不如剛來的小姑娘，心里長期被壓抑的自卑感一下決堤。他耍起大刀，“鏗”的一聲落在馮云卿的面前。

“你這小姑娘懂什么，武學之后要融會貫通，光是按照書本一招一式很容易被人找到破綻的。”馮理堯羞惱著紅臉嚷道。

他這一番話乍聽沒有問題，但是對于他們目前根基薄弱，如果不按套路摸索，如何能夠推陳出新，靈活應變，找出破綻呢。

馮云卿看著少年握緊的雙拳，扔下明明晃晃的大刀，一臉怨氣地看著他，知曉自己是拂了他的面子，一時不知如何安慰他好。這少年太過沖動，自己也只想著糾錯，忘記顧慮他的感受，一時沉寂下來，她都不好找臺階給他下，手指捏捏書頁，馮云卿緩道：“那就探討一下嘍。”

說得干癟空洞，兩人陷入更漫長的尷尬中。

馮云卿觀察著馮理堯，越看越覺得這小家伙太小心眼，聽白阿婆說他十五歲，比自己還要大，怎么就不能放寬心態，還是寨主的兒子，這氣量真不敢恭維。

馮云卿想著如何安慰馮理堯，便聽他梗著脖子道：“馮云卿，你了不起，不過是看過幾頁書就想著當我師傅，以后你自己練吧，你求我我也不來了！”

啊？馮云卿張大嘴巴，她何曾這么想，指出錯誤就把這小子氣成這樣，她也不慣著他少爺脾氣，不耐煩道：“那你別來，趕緊走。”

這小子沒想到馮云卿敢這樣對她說話，放眼整個長平寨，誰不知他是寨主的兒子，都對他十分客氣，就算心有不滿也是十分委婉的表示，哪像馮云卿直言不諱，馮理堯怒道：“哼！你遲早會后悔！”說著，他撿起地上的大刀就要離開，心里又氣不過，扭頭道，“二月后比武大賽，到時把你打趴下你別哭！”

馮云卿看著這自負的小鬼頭，自己錯了一大堆還四不認錯，變本加厲，毫不客氣地回敬：“喂！不把你打得叫我爺爺你別走！”

馮云卿混跡街頭巷尾，招貓逗狗，耍過流氓，偷過東西，那一身痞氣自然不懼馮理堯，反而馮理堯愣住了，他以為嚇唬一下馮云卿她會怕，像他服軟，沒想到這柔弱外表下如此剛烈粗鄙。

馮理堯撇了撇嘴，扛著大刀，快步走了。

“娘，這新來的馮云卿，她，她無禮至極！竟敢惹我！”馮理堯回去向馮夫人告狀。

“哦？她如何惹你了？”馮夫人叫下手中繡活的線，寵愛地看向馮理堯。

“我好心叫她耍刀，舞各種兵器，她忘恩負義！說我做得不對，口出狂言，我和她約定比武大賽比較一番，她竟敢說不把我打得叫她爺爺別走！你看看有如此粗鄙不堪的姑娘嗎，我看她就是鄉野市井里的村丫頭，沒見過世面，才如犬吠一般……”

“住口！”馮夫人怒斥止住馮理堯繼續的話，“我們都是出自鄉野市井，你怎能如此偏見，你自己剛才說的一番話我看也沒有多少禮數！跪下！”

馮理堯嚇得立馬雙氣跪地，不敢抬頭。

“堯兒，爹爹忙于事務，沒空管教你，一直都是為娘看著你，你的一言一行都是為娘對你的家教，你教她習武自是好事，但你說她指出你的不對，你就要虛心接受，不應該反唇相譏。有過錯應該先自省，如果沒有錯你也應該和她好好商量，而不是吵鬧，還來找我告狀，你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心生郁結，哪里是頂天立地大丈夫所為。”馮夫人自覺是自己疏忽了對馮理堯的管教，十分內疚，又生氣兒子如此心胸狹窄，不由擔心。

他們夫妻倆本來沒有子女，馮理堯是路邊撿來的孩子，后認成兒子，教中很多人知曉，馮理堯自己也知曉，但并沒有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夫婦倆依舊待他如親生兒子一般，馮理堯也很孝順他們。但相處長了就發現馮理堯十分自負，雖然資質平庸，但好勝心十分強，除了長輩的話會聽，同齡人的好言相告一概目中無人，這也讓夫婦倆十分煩惱。

馮夫人恨鐵不成鋼：“堯兒，我看云卿是個好姑娘，前些日子聽李密說她天資過人，假以時日細心栽培，必能有所成就，你要多多向她學習。”

馮理堯一聽豪杰李密有夸馮云卿，內心極其不服：“她就是個書愣子，什么招式都看著書，根本不會思考……”

“嘣！”馮夫人掌拍案幾，“娘講的你沒有聽進去嗎！”

馮理堯立刻噤聲，挺直的背脊一下軟了下來。

馮夫人扶額，對這兒子愈發無奈。

演武場上，馮云卿借著螢火蟲的光，對照這書本練習紅纓槍的招式，雖然緩慢，但是細細參悟也可從中獲得樂趣，直到練得筋疲力盡才收拾書本回去。

夜深人靜，馮云卿好像聽到有鄧蘭謙的聲音，她尋聲找去，看見高臺后，鄧蘭謙和一位身形若竹，儀態從容的白衣男子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