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武二十一年，雖然不是雙閏年，好消息壞消息，卻總是成雙地來。

好消息不用說，遼東經略宋應昌謀略有功，倭奴又被李將軍遠征擊退，戚家軍余部率先登上平壤城頭。

壞消息有點多。

第一件。自五岳不等五行五藏兩兄弟到位就反水出走，亂了三德叔“三五”大計的部署后，沒想到當今圣上禮賢下士，居然偷師三德叔，出了個“三王并封”。

群情嘩然，全怪王皇后不及時顯肚子惹的禍，至今沒有嫡皇子。氣的孝端皇后，只能拿酒把肚子灌大，害的方靜齋最近噴嚏也多了幾個。

第二件便是方靜齋也驚嚇不已。

那個昔日毛小子顧憲成，自十一年前特立獨行后，這次顧郎重來入了吏部文選司。居然用六年一次的“京察”之事，拉了同僚趙南星，寧可自家雙雙下野，也要逼得蘇州府同鄉王錫爵首輔辭閣歸鄉。

無非生了個修道女曇陽子，沒想到貴如首輔，氣運風水也如此不堪一擊！常州府欺人太甚！

估計這事容易上癮，方靜齋更沒想到再十三年后還有一出。最后一次，顧老才子干脆直接聯合了李三才，這位王錫爵大人最欣賞的門生，又拉下了王首輔。

第三件，昔日第一才子徐公去世，享年七十三歲！當世第一神醫李時珍神醫去世，享年七十六歲！

逼得方靜齋干脆又百事不問，便連龍虎新釀從此也不過問。

直到兩年后，卻是養浩身亡！

原來是內閣變動，遼東經略浙人宋應昌歸鄉。戚家軍余部立功賞銀經年被扣，被誣兵變，誘屠一千七百余人，養浩卻在其中。銀城幸得赴浙招兵，逃過一劫。

啟正老實，傷心之下不顧忌諱，居然脫口而出說成才如今已得二子，按字輩歸祖取名方從……被靜齋擺手打住。

…………

卻說萬武二十四年某夜，只覺小豆爺爺興奮不已，按捺不住想出來。原來是大雷擊中了內宮乾清宮、坤寧宮兩宮。

本朝自永武皇帝遷都北直隸以來，內宮被擊已不知道多少次，圣上對此轟雷渡劫之事，都已見怪不怪。

只是這乾清宮，卻是圣上皇后御居之所，不得不修。時工部營繕司郎中賀盛瑞，負責督造。這賀大人也是個督工奇人，用心六十余項措施，原造價白銀一百六十萬兩，居然只耗費了六十八萬兩，就大功告成。賀大人就此下野歸鄉。

處處都漏銀子，幸得圣上早做決斷，該年起開征礦稅。

許是嘗到了甜頭，第二年六月十九，大雷又風度翩翩前來，一鼓作氣雷了皇極、中極、建極三大殿。三大殿沒想到改名三十多年后，還被這老陰雷挖了出來，準備不及，就此失火燒個精光。

倒是小豆爺爺自雷神山后，他鄉見故知分外熱情，痛痛快快得拉了靜齋出來，偷偷泡了個雷澡，算是一洗多年積蓄邪氣。

方靜齋還真瞧見了故知。居然是昔日萬府萬邦孚公子，如今卻是抗倭歸來入衛京師，領兵運水救火，用濕絮被覆了正門五鳳樓。這萬公子算是世交和親戚，嫌只做總兵不過癮，卻是又新撰了《痘癥方論》五卷、《萬氏積善堂密驗滋補諸方》一卷。

三大殿外，皇極、會極、歸極三門同時被焚，大損上邦之威。一算工價，光是采木五萬六千八百六十九根，就得耗九百三十萬兩銀子，總數非得一千五百萬兩不可，只得工期拖后。

小豆爺爺見無利可圖，只得又安穩了幾年。

不過四年后就又躁動起來。

今歲正是萬武二十九年辛丑年，卻原來是小豆爺爺相好之物，那野豬皮努爾哈赤創了八旗制。先設四旗，每旗七千五百人。

武昌府聚民數萬，誓必殺稅監。聽說蘇州府也又鬧事了。

乾清宮修成，皇長子也總算立為太子，同日圣上封諸子福王、瑞王、惠王、桂王。皇后娘娘總算松了口氣，認養了惠王和桂王，算是破了眾人的惡咒。

立皇儲如此大事，便連仙釀酒樓都取了兩壇大釀同慶，外邦小國自然該有所表示。

意大利人利瑪竇，從廣東出發早早到得京師。

九月，三艘荷蘭武裝商船到達廣東，希望與上邦通商。并很快與在媽閣的佛郎機人爆發沖突，十七名荷蘭人被處決。

…………

可這些都離方靜齋越來越遠了！

這年靜齋已是虛歲五十一，周歲整整五十，過了知天命之命，卻是個連大壽日都還想不開、過不得的糊涂人。

七月初七那天，寅時不到，就聽得院子里斬雞殺豬聲。一想到你，那筍雞、錦纏雞、清蒸雞、爆腌雞、川炒雞、燒肉、白煮肉、清蒸肉、荔枝豬肉、豬屑骨………

那日的肉特別的香，那日的豬也特別地該殺！

一大早就聽到了門外，淡淡的抽泣聲和磕頭聲。不是平時的味道，是老家明府巖坑的口音。

那口音中的土貨味，便是抓了十斤香辣椒一起現煮，都掩蓋不了其中的那細、特、鮮、嫩。

還有離開時嗦嗦抖動的軍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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