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扶桑靜靜的佇立在那,默默的看著那座仙霧繚繞的瀛洲山,眼里閃過一絲眷戀,然而,剎那間又恢復(fù)了清冷。正欲轉(zhuǎn)身離去時,聽到后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暮奥?
“小桑兒!等等我等等我!”
只見幼幼氣喘吁吁的向她飛沖而來,卻一下子剎不住,一頭撞進了她懷里,兩人頓時人仰馬翻、四腳朝天
“啊喲,痛死本少爺了!”
“幼幼,你怎么來了?”扶桑疑惑的看著他,“很久沒看到你了,我還以為你早就下山了呢”
“哼,要不是本少爺被父,被人關(guān)在了山洞里,我豈能任由那些人欺負你”
扶桑心里甚是感動,此時此刻,恐怕也只有幼幼一人相信她了
“我就跟你說姒玨玉是個壞女人吧!只是本少爺沒想到,她竟然對自己也這么狠,用命來博,簡直瘋狂至極!”
“哎,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反正在世人眼中,我就已經(jīng)是那個心狠手辣、殘殺同門的大魔頭了,連師父都將我逐出了師門”
“那伽他是……”幼幼欲言又止
“不說他了”扶桑一把摟過幼幼,“你跟我在一起,不怕別人說你助紂為虐啊?”
“切!本少爺可是神鳥族,豈能被這些凡夫俗子嚇到?再說,即使你真是魔頭,本少爺也跟定你了,魔頭比圣人好玩!”
“哈哈哈哈”這是扶桑這半年來唯一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笑,“好好好,那咱們就做一對讓他們聞風(fēng)喪膽的大魔頭!走吧!”
“我們?nèi)ツ陌。俊庇子锥抖渡砩系幕覊m
“去我的家鄉(xiāng)吧,多年沒回去了,我也甚是想念那些鄉(xiāng)鄰們”
“好!那我們出發(fā)吧!”一人一鳥大步流星的走上了回家的路
……
“小姐,該喝藥了”
一個丫鬟扶起躺在床上的姒玨玉,把藥一口一口的喂到她嘴里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后,姒玨玉原本慘白的臉上出現(xiàn)了兩抹病態(tài)的紅暈
“小姐,您慢一點”
姒家派來了這個從小伺候她的丫鬟來服侍她,畢竟她的元神剛剛復(fù)原,需要靜養(yǎng)一年才能完全下床走動,身邊沒有一個自己人,確實也不方便
“墨荷”姒玨玉重重喘了一口氣,“是不是扶桑那個妖女下山了?”
“是的小姐,我聽葉小姐說,那伽上仙已經(jīng)將她逐出師門了!”
“哼,想跟我斗,你還太嫩了點!”
“但是小姐,您的代價也太大了,如果有萬一,您可是姒家的獨苗,讓老爺夫人怎么辦啊”
“付多大的代價,才能得到多大的收獲!如果我此次不冒險,怎么能夠把扶桑趕走?如果她一直在這,那伽是永遠不會看我一眼的”
“但是也太兇險了,不過好在現(xiàn)在小姐沒事了,多虧了那伽上仙不遺余力的救護”墨荷扶著她躺下
一想到那伽,姒玨玉心里就不禁一陣蕩漾,想起他這半年來日日與她相對而坐,為她療傷,她的臉頰就不禁滾燙起來,然而,當她蘇醒后,那伽卻再也沒來看過她一眼:那伽,看來只有讓扶桑在這世上徹底消失了,你才能完全屬于我!
“墨荷”姒玨玉眼中閃過一絲狠毒,“我上次讓父親查找的扶桑的來歷,可有來信?”
“嗯,小姐,剛收到老爺?shù)幕匦拧蹦烧f著從衣袖里拿出一封信來
“果然是一介草民!這樣的螻蟻也想攀上那伽上仙?”姒玨玉讀罷書信,冷笑道,“墨荷,速速給父親回信,就說那伽上仙已經(jīng)將扶桑逐出師門,讓父親可以按照帝國律法嚴懲這個敢私自修煉的平民!”
“是,小姐!”墨荷叩首后,匆匆退出了房門
扶桑,以前有那伽護著你,眾人不敢拿你如何!但今時不同往日,你就是被踩在腳底的爛泥,竟然還癡心妄想踏入仙門,那么就不要怪律法無情了!姒玨玉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我要盡快恢復(fù),好親眼看你這出慘劇!
……
無氏村,就是扶桑出生的地方,帝國中只有貴族、權(quán)貴才有氏,平民只有姓和名而無氏,因此,凡是這樣的平民聚集的村落,一般都稱為“無氏村”
三年過去了,村莊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似乎始終籠罩在灰暗之中:灰蒙蒙的透著裂縫的土墻、灰蒙蒙的破舊不堪的麻衣、灰蒙蒙的滿是皺紋的臉龐,所有的一切都在凸顯這里百姓生活的艱辛
“咦?扶桑姐姐,你回來了?”一個7、8歲的小女娃正蹲在地上玩螞蟻,忽然看到了扶桑,高興的跳了起來,向她飛撲而去
“小七!”扶桑看著撲進懷中的這個小女娃,給她擦了擦臉上的塵土,“小七都長這么大了!”扶桑記得這個小跟屁蟲,當年她經(jīng)常帶著這個光屁股的小娃娃在村中四處玩耍,上樹、下河、抓螃蟹、掏鳥蛋,沒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這么高了
“嗯,扶桑姐姐也長大了”小七滿臉燦爛的看著扶桑,“姐姐,到我家去吧,阿爸阿媽今天煮了好吃的的呢!”
說著,小七就拽著扶桑的手一個勁的往她家里拽
“喲,沒想到你人緣還不錯”幼幼看著這個小屁孩訕訕地笑道
沒等扶桑回話,小七就扯開了嗓子喊到,“阿爸阿媽,扶桑姐姐回來了!”
這脆亮的小嗓子一喊,頓時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紛紛跑了過來
“是桑兒!”
“桑兒,你這幾年去哪里了?我們都很擔(dān)心你啊”
“是啊是啊,小桑兒,這次回來了可不要再走了啊,外面太危險了”
“桑兒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看著把自己圍的密密麻麻的鄉(xiāng)親們,扶桑內(nèi)心有一股暖流在涌動:也只有在這樣的底層,才會流露出真實的人性,無論是好是壞,他們都會毫無保留的表達出來,而不是時時帶著一張高貴、拒人千里的面具,掩蓋住了一切人性。
“叔叔嬸嬸們,這次回來,我想看看你們都過的好不好”
“我們都還和以前一樣,能吃飽口飯,把小娃娃們都拉扯大了就行了”小七的母親,張嬸拉著扶桑的手,高興的說著,“對了,桑兒,你快去家里看看吧,看看缺些什么,跟叔叔嬸嬸說”
“是啊,小桑兒,這次回來就不要走了,這里雖然苦一點,但是卻一直太太平平的,外面太危險了,這樣的日子,我們也都很知足了”張叔也笑呵呵的上前來
一群人邊說邊簇擁著扶桑走向了她曾經(jīng)那個破舊卻溫暖的家
“咯吱”一聲,扶桑緩緩?fù)崎_了那扇木門,看著眼前的一切,父親的寵愛、母親的溫柔,一幕幕涌上了心頭,她摸著父親做的小木馬、摸著母親織的布娃娃,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日,眼淚禁不住唰唰的往下流
“哎,也真是難為你這個小娃娃了,年紀這么小,父母就去世了,就留下你一個人在這世上”張嬸也抹了抹眼淚
“看你們,桑兒回來是好事,你們都哭什么呀”張叔拍了拍張嬸
“哦,是是是,看我年紀大了眼睛就不聽使喚了,桑兒啊,叔叔嬸嬸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回來的,所以隔段時間就會來打掃一下,你看看,如果缺些什么,跟我們說啊,你父母在世時,我們兩家人可是最親近的”
“謝謝叔叔嬸嬸”扶桑也漸漸收起了悲傷的心,勉強笑了一笑,“我想去給父母上柱香”
“好的好的,你父母看到你,也會欣慰的,去吧,今天晚飯就在張嬸家吃哦”
“嗯!”
……
扶桑給父母上完香,看著這兩個荒涼的土墳,不禁又悲從中來:這個世界已經(jīng)是修仙的世界了,然而,普通百姓卻依然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難道這世界只是為了小部分人而轉(zhuǎn)變的嗎?大部分人依然只是洪流中的螻蟻,沒有選擇權(quán),只能任由它裹挾!
看著扶桑滿臉的憂傷,幼幼難得的坐在一邊不吭聲,似乎也被她的情緒給感染了
良久,扶桑嘆了一口氣,“走吧”
兩個落寞的背影被夕陽拉的很長很長……
遠遠的,似乎聽到了兒童的哭聲、女人的慘叫聲,村莊上方一片火光
“怎么回事?”扶桑和幼幼對視一眼,飛快的向村莊跑去
“說!扶桑在哪?”
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對著跪在村口的一堆男女老少吼道
“你、你們是誰?”
“你們這些賤民不配知道!扶桑在哪?再不說,我可要了你們的命”
村民們大氣也不敢喘,一個個把頭都抵在了地上
“看來不給你們點厲害,你們這群螻蟻就不會就范”
只見一道白光閃過,一腔熱血噴涌而出,隨即一顆人頭就已滾落在地
“阿爸!你們這群禽獸!!!我要跟你們拼”
話音還未落,又是一道白光,又一顆人頭咕嚕嚕滾到了大漢腳下,無頭的尸首緩緩滑落在地上
“我可告訴你們,扶桑作為平民卻私自修煉,違反了帝國律法,要株連九族、連坐鄰里,你們,都要給她陪葬!”
大伙都跪在那瑟瑟發(fā)抖
千百年來,帝國的最底層百姓,他們已經(jīng)感覺不到什么是壓迫,因為,從他們出生那一天起,就一直在被壓迫,壓迫對于他們而言,只是常態(tài)而已,他們并沒有覺得帝國制定這樣的律法對他們有什么不公平之處,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被公平對待過,他們每天活著,就僅僅是為了吃飽一頓飯,所以,沒有人會想到站起來一起反抗
“你們?nèi)绻€不說,那我就一個時辰殺一個!”
“住手!”扶桑怒目圓睜
“桑兒,快走啊!”張叔焦急的催促著,張嫂則緊緊的抱著小七
“你終于出來了!”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突然響起,大漢恭敬的退到一側(cè)
“你們是誰?!”
“你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嗎?”只見一個長得白白凈凈的男子緩緩的走到扶桑面前
“姒家?”
“嗯,看來你還算聰明”白臉男子瞇著眼說道,“我們家大小姐差點喪命于你手,承蒙那伽上仙出手,才堪堪撿回一條性命,此仇若是不報,我姒家如何立足于朝野”
“扶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說罷,白臉男子突然從衣袖中射出幾根銀針,針頭烏黑發(fā)亮,一看就是淬了劇毒
扶桑頓時催動元氣,在身前形成了一個防護壁
白臉男子一看自己的偷襲竟被如此輕易的化去,臉上頓時有點掛不住,他看了眼身后,四個修士走了出來
“師爺!”
“這個小丫頭已經(jīng)到了太始境高階,你們的修為雖然不及她,但是你們四人一起出手應(yīng)該也能略占上風(fēng),務(wù)必將之擊殺”
“是,師爺!”
四人緩緩向扶桑圍過來,扶桑與幼幼對視一眼,幼幼忽然張開嘴巴,吐出了一道火墻,而扶桑乘勢逼至其中一位身前,“咻”的一聲,一柄氣劍橫空而出,對其腰部橫掃過去
四人萬沒想到扶桑的速度這么快,出手又如此的果斷,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修士就已經(jīng)被瞬間腰斬了!
白臉師爺?shù)刮豢跉猓粋餮允钦娴模@個扶桑確實修為驚人、攻擊毫不拖泥帶水,心狠手辣,此人若不除,以后必是我姒家的后患!
見此情景,另外三個立即改變了策略,形成了一個攻擊陣,不再和扶桑單打獨斗,比斗進入了膠著狀態(tài),難分上下
“不要戀戰(zhàn)!”白臉師爺大吼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根金羽,頓時幻化成了一頭巨大的金烏
“姒玨玉真是下血本啊!為了擊殺我,連金羽都給你們帶來了!”扶桑冷哼一聲
幼幼見狀,身形也陡然漲至三丈開外,與金烏纏斗了起來,然而,他哪是這只金烏的對手,這可是帝夋上仙的真身所化,只見金烏張口一道耀眼的金光向幼幼激射而去,雖然幼幼也是火性,但是同屬性拼斗,比的就是修為,幼幼被這金光一擊即中,身子像斷線的風(fēng)箏一樣從半空中掉落
“幼幼!”扶桑心急如焚,想速戰(zhàn)速決,何奈此三人合作無隙,讓她遲遲不能突圍,“這是你們逼我的,不要怪我無情!”
扶桑默念咒語,雙手快速結(jié)印,刷刷刷,在身前頓時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氣劍,扶桑將一絲元神分裂成百,注入氣劍,“去!”
見劍陣飛來,三人頓時慌了手腳,因為劍陣用的就是以力破陣,不管你是怎樣的戰(zhàn)術(shù),在絕對力量面前都是不堪一擊!
“破!”
三人頓時被氣劍射穿,身上密密麻麻的血窟窿“汩汩”的冒著鮮血,顯然都已經(jīng)一命嗚呼!
“幼幼,幼幼!”抱著昏迷不醒的幼幼,扶桑雙眼充血
白臉師爺一看,自己哪是她的對手,看了一眼大漢,大漢立即沖入人群,將小七一把抓了過來
“小七!小七!你們放了我的孩子!你們要殺就殺我吧!”張叔和張嬸一把抱住了大漢的腿
“滾開!”大漢一腳踢開了張家夫婦
“扶桑,你若過來,我就把這小娃娃殺了!”白臉師爺掐著小七的脖子
“嗚嗚嗚~~姐姐救我!”
扶桑此時已經(jīng)憤怒至極,所謂的名門正派就只會殺戮手無寸鐵的平民嗎!但此時,她卻不敢動彈,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肉里,緊握的雙拳鮮血直流
“你要如何才能放了他們?”扶桑一字一頓的說道
“好說好說”白臉師爺見扶桑不敢動彈,臉色頓時也輕松了下來,“只要你自毀金丹,我就可以放了他們”
自毀金丹?那就是讓她自己廢了修為?金丹若毀,全身經(jīng)脈也將寸斷,元神也將受到嚴重損傷,以后若再想修煉,那是毫無希望了!這一招夠狠毒,扶桑從此只能做一個廢人!
“怎么?舍不得啊?”白臉師爺加大了力度,小七頓時喘不上氣來,小臉憋的通紅
扶桑咬緊了牙關(guān),怨恨的瞪著白臉,“行!你要說話算數(shù)!否則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那是當然”白臉頓時笑開了花,“哈哈,我們姒家作為名門望族,還會騙你這么一個草民嗎!”
“噗”扶桑一掌打向自己的丹田,只覺金丹頓時四分五裂,雄厚的元氣沒有了金丹的束縛,在體內(nèi)橫沖直撞
“啊~~~~”扶桑強咬著牙,經(jīng)脈受不了這么巨大的沖擊,正在寸寸斷裂
“哈哈哈,好好好,扶桑姑娘還算是有骨氣!”看著扶桑越來越虛弱的元氣,白臉開心的大笑起來
他對著大漢輕輕點頭,大漢又一次沖進人群,隨著越來越弱的呼救聲,所有村民都已經(jīng)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扶桑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你不守承諾!”
“忘了告訴你,我姒家雖然貴為名門,但是帝國律法卻也是違背不得的!我姒家定要替皇上捍衛(wèi)律法尊嚴!”白臉狡詐的看著扶桑,“要怪,就怪你一介平民不自量力!”
說罷,白臉手上一緊,小七就被他捏斷了脖子,軟綿綿的癱倒了下來
“不!!!!!”扶桑滿臉淚水,用盡全力嘶吼著
“現(xiàn)在輪到你了,你應(yīng)該感謝我,有這么多人為你陪葬,黃泉路上就不寂寞了,哈哈哈哈……”白臉朝她一步步走去
扶桑看著眼前這一具具倒在血泊中的尸體,她的心被撕裂了,但巨大的悲傷并沒有讓她一蹶不振,她要報仇!她要為了這些疼愛她的無辜生命報仇!姒家,你們等著!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定要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拼著最后一絲清明,心里默念起了咒語,“嘭”,一對七彩的翅膀從后肩長出,扶桑抱著幼幼一下飛至高空,最后看了一眼這滿地的血污,就消失無蹤了
“師爺!”大漢驚呼道,“被她逃走了!我們要追嗎?”
“你是追不上的!這是高階幻靈羽,可以瞬移出千里之外!不過”白臉再一次瞇起了眼,“此人已不足以構(gòu)成威脅,她的金丹已毀,余生也只能茍延殘喘了,走吧,回去給尚書復(fù)命吧!”
“是”
兩人看也不看這尸橫遍野,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就這么走了
是啊,在他們心里,屠個村,就像捅掉一個螞蟻窩一樣,有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