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煦的院子里,蘇婧婷聽到她好久沒有聽到的慈祥的笑語聲,那聲音是——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撲通撲通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她推開臥室的房門,原來真的是娘親,她還是那么年輕,和身邊的爹爹彼此笑顏相對,四目相對時,兩人是那樣幸福,她喊著“爹爹,娘親——”兩人回看時,趁著明媚的陽光,笑容更加燦爛,也喊著她的乳名:“婷婷,過來——”
她向他們跑去,結(jié)果被門框絆了一跤,她一下子驚醒了,睜眼看時,是姜凌峰擔(dān)憂的眼神,他輕輕喚著她:“婷婷——你做夢了......”
她想起身,卻被姜凌峰按住,說道:“你右腿脫臼了,來,我扶你仰靠著。保羅剛剛給你帶了些雞湯,是來福叔做的,得好好補補。”
姜凌峰小心翼翼扶她半躺式靠在床頭,拿著一盅雞湯,喂給她喝。蘇婧婷聽話地張開嘴,機械式地吞咽,她似乎還在夢里一樣,但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姜凌峰,她突然大哭了起來,凌峰見狀,趕緊將碗放在床邊的桌上,湊到床邊,讓蘇婧婷靠在自己肩膀上哭,他怎么能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呢?
好一會兒,蘇婧婷止住哭泣,靠著他的肩膀,輕輕說道:“我夢見爹爹和娘親了,他們在一起了,可他們卻永遠離開了我......”
“婷婷,只有你相信,蘇伯父和蘇伯母永遠會一直你在身邊。”姜凌峰輕拍著她的背,將那張“松鶴圖”遞給她,“二老終于也在一起了!”
“凌峰,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回不去了,我該怎么辦......”一時間,蘇婧婷接過那張父親視之如命的圖,無法從失去爹爹和家的痛苦心緒里抽離出來。
“不,你還有我,有保羅,王主編,來福,二嘎,還有所有猶太朋友們,之前你不是說,我們都是親人嗎,你自己忘了?”姜凌峰扶起她,給她擦眼淚,他知道如何讓她振作起來,只是一切需要時間的撫慰,“而且還不止于此,蘇伯父和楚師傅讓我理解了什么是大家庭,而你讓我懂得了如何用愛和守護,維系這個家,并且不斷增加家庭成員,婷婷,你知道你有多了不起嗎?”
“我哪有那么偉大,不過只是——”蘇婧婷眼里含淚,看著姜凌峰那炯炯的眼神,那雙她曾經(jīng)親手蒙上晦暗憂郁的眼睛,再度放著奕奕神采。
“你鼓勵蕓丫頭和金豆,不顧彼此身份地位,追尋所愛和理想;你讓蘇伯父走出自己的桃源,危難中犧牲自己,就是為了保全蘇宅。看到他這樣,我終于懂得:老當(dāng)益壯不墜青云之志。”
“爹爹,真的走了嗎?”蘇婧婷還是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
“婷婷,我是不會放棄的,來福叔現(xiàn)在和二嘎他們還在崖底找蘇老伯。”姜凌峰見蘇婧婷情緒穩(wěn)定了些,趕緊繼續(xù)給她喂雞湯。
“真是可笑,第一次看懂你的時候,也是在這里,給你喂雞湯。”蘇婧婷說著,臉頰還帶著淚,又笑著張嘴喝了口雞湯。
“婷婷,關(guān)于子君,我一直想跟你解釋,也許那一槍錯了,但如果是子君看見你這樣,她泉下也不會安心,她與國新同志都是好樣的。”姜凌峰聽到她這樣說,感覺心內(nèi)一震,一時間又回憶起過去種種,但那個心結(jié),他還是鼓氣勇氣解釋道。
“凌峰,過去的這段時間,我常常夢見子君——其實,我不該怪你,你是要救我,要怪只能怪我太魯莽,不該出現(xiàn)在火車站,這樣子君也不用犧牲自己。”說完,蘇婧婷又掉下淚來,姜凌峰趕緊拿著手絹給她拭淚,安慰她說:
“不,這不是你的錯——我在南方養(yǎng)傷的時候,一直很自責(zé),但是當(dāng)我想起國新犧牲的時候,喊著子君的名字,是那樣幸福。革命總有犧牲,我也不能保證今后會發(fā)生什么,但一味地沮喪沉淪,于事無補,逝去的同志們的鮮血不能白流,我們應(yīng)該更珍惜現(xiàn)在,珍惜彼此,珍惜我們身邊的同志。”
“凌峰,你是我現(xiàn)在唯一最親的親人,我不能失去你......”蘇婧婷眼里又裝滿了淚花,看著姜凌峰。無法想象姜凌峰離開自己,但她感到一陣恐懼,她沒有勇氣和心理準(zhǔn)備,接受沒有他的未來。
“哎喲,丫頭,今天怎么成淚人了——好了,不哭,不哭,我答應(yīng)你,一定好好保護自己。”姜凌峰給她擦眼淚時,心里卻更加熱乎乎地,蘇婧婷一把撲進他的懷里,他感到她此刻是多么需要他,依賴他。
“你現(xiàn)在叫我爹,還是蘇伯父嗎,那晚在蘇宅,爹爹都要你改稱呼了。”蘇婧婷緊緊摟著他,撒起嬌來。
“好,該叫爹,爹——”姜凌峰聽著這話,感到一怔,但馬上笑著答道,吻了吻她的額間。
“那我是你什么人——”蘇婧婷抬起頭問道。
“呃——是我姜某人——的賢內(nèi)助,是我的妻......”姜凌峰看著蘇婧婷鼓勵的眼神,心內(nèi)有些膽怯,但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好吧,那我勉為其難,接受你這個呆瓜,為我的夫君!”蘇婧婷說著,又給了姜凌峰一個溫暖的擁抱,“唉,對了,你有沒有讓布萊恩檢查檢查,光給我治病了,從那么高的懸崖上摔下來——”
“知道了,我肯定要讓老朋友瞧瞧——”姜凌峰用食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現(xiàn)在就開始管著我啦——”
“怎么,現(xiàn)在就嫌我啰嗦了嗎?”蘇婧婷嘟著嘴說道。
“哪里敢呢,來,再把雞湯喝完。”姜凌峰說著,繼續(xù)給她喂雞湯。
“不喝了,涼了,你喝完它吧!”蘇婧婷看著他,對他吐了吐舌頭。
“婷婷,好吧,那謝謝老婆大人!”姜凌峰笑著,在蘇婧婷微笑地監(jiān)視下,一口喝完了雞湯。
“來,擦擦嘴——”蘇婧婷將剛剛給她拭淚的手絹,又給他擦嘴,姜凌峰一把抓住她的手,非常認真地看著她說道:
“婷婷,我向你保證,一定要給你辦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婚禮!”
“什么婚禮都是虛的,想給我一個儀式作為承諾嗎?”蘇婧婷歪著腦袋,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
“那當(dāng)然啊!”
“好吧,那給我戴上吧!”蘇婧婷看著還一臉疑惑的姜凌峰,又說道:“哎呀,真是呆子,那串琥珀項鏈,我還給你的那串。”
姜凌峰怎么會將琥珀項鏈忘了,他趕緊拿出來,給她戴上:“我一直貼身帶著它——”
“這我知道!”蘇婧婷聰慧地回答,姜凌峰又忍不住將她一把摟在自己懷中,說道:
“看見它,就會覺得你一直在身邊。”
“凌峰,等我腿好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子君吧!她會開心的!”蘇婧婷抬頭,滿眼晶瑩地問道。
“好——好——”姜凌峰反應(yīng)有點慢,但馬上又是一陣暖流襲上心頭,他知道婷婷這樣做是為了解開彼此的心結(jié),也終于原諒了他。作為一個曾經(jīng)流落街頭的難民孩子,如今遇到這樣的幸福,姜凌峰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什么苛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