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峰驅車趕去蘇宅,打算這一次說什么都得接走蘇老伯和婷婷,但他沒想到的是,隔著遠遠一條街,就已經看到日本商會藤田的專用轎車又一次停在了蘇府門口。他只好繞道開離蘇府,心里焦急地想著別的辦法。
藤田跟隨著來福,瞇縫著眼睛,邊觀察著游廊四周,邊邁著悠閑的步子,踏進蘇府的會客廳,發現宅子主人還未到,便自顧自坐在了賓客席位的上座,來福生硬地說道:“您先坐,我去請老爺!”
好半天,卻沒見個人影來,連個端茶倒水的家仆都沒看見,木村氣得對藤田說道:“會長,這些中國人太不懂規矩,我去把這個蘇老頭捆來!”
“不急,我們先禮后兵,先等等,看烏龜什么時候伸出頭來。”藤田低著頭摸了摸桌子角。卻在這時,聽到會客廳外,蘇老爺笑聲,邊跨進門檻,邊裝作道歉的表情:
“哎喲,藤田先生,真是恕罪,老朽年邁,偶染寒癥,一天到晚瞌睡不止,聽說您光臨寒舍,有失遠迎啊......”蘇老爺邊說著,邊吩咐來福倒茶。
“原來是蘇老爺您身子不適,真是叨擾了。一點薄禮,不成敬意。”藤田吩咐木村將禮盒交給來福,便起身,蘇老爺還以為他要走呢,卻聽見他說,“既然這樣,就不占用您太多時間,不如您待鄙人參觀一下您這個宅子吧,聽聞蘇宅猶如一個桃源,讓人心馳神往啊!”
“這——恐怕今日多有不便......”蘇老爺一聽,心內一驚,想必是來搜查的。
“唉,擇日不如撞日,蘇老爺,請帶路!”藤田摸了摸腰間的佩刀,蘇老爺只好拄著拐杖,邊咳嗽著,邊遵照這位不速之客的要求,為他帶路,參觀宅院。
“蘇老爺,您稱這么大的宅院為‘寒舍’,讓鄙人覺得中文太虛偽了,還是我的中文學得不好啊,哈哈哈——”藤田看到蘇宅亭臺水榭、假山游廊,贊嘆不已,“都說中國的園林建筑是天下一絕,果不其然啊!”
“藤田先生,您過獎了,都是幾十年的老宅子,也沒有怎么修繕,隨性住住罷了!”蘇老爺說道,額上卻滲出汗珠,因為馬上就要走到蘇婧婷的廂房里院。
“您過謙了,怎么這么大的宅子,下人沒見著幾個呢!”
“就服侍我一個糟老頭子,用不著那么多下人。”蘇老爺解釋道。
“蘇老爺,您可真是隨性啊,不僅隨性還挺仗義,哈哈哈——”藤田又大笑道,便馬上要踏進廂房里院,卻被蘇老爺上前止步:
“此地,原為蘇某故去夫人所居,恐怕不宜生人逛。”
“大膽!竟敢帶路到這里!”木村大喝道,蘇老爺倒真的嚇了一跳,但馬上鎮靜下來。
“哦,是嗎,我藤田在軍隊服役過,看慣了生死——蘇老爺,您真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啊!”說著,藤田做了個手勢,示意蘇老爺引他進里院。蘇老爺想再申辯,藤田再次握了握腰間的佩刀,蘇老爺只好領他們進了里院。
藤田進了這方庭院,見花木芳草、石凳石桌、琉璃飛檐、九曲游廊......感到一陣陣心曠神怡,欣賞片刻,不禁哼出了日本“櫻花”的曲目,然后說道:“蘇老爺,這個院子甚是玲瓏,栽種了四季花卉,蘇夫人真是好品味。”說著,他還做出聞花香的舉動,“這個時節芳菲盡了,怎么能聞到一股熏香,似乎還帶著女孩子的脂粉香......”
蘇老爺聽如此說,雖然有點驚慌,但急中生智,馬上說:“家仆每日會來此熏香,這樣我偶爾來園中坐坐,便會感到夫人一直都在。”說著,蘇老爺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抱歉,蘇老爺,觸景生情啊,你我都是一樣的。”藤田聽到這里,倒有些感同身受,便示意離開院子,正當他跨出院門時,卻聽到一聲清脆的茶盞摔碎的聲音,藤田不覺停住腳步,瞪著蘇老爺,后者忙解釋道:“平時這里經常來些貓兒狗兒的,沒人住時,我就放些糧食招待它們,也增添點生趣。”
“哦,是貓狗動物啊?”藤田歪嘴笑了笑,眼睛露出犀利的神色,示意木村在門口等著,又對蘇老爺示意身邊的來福也等在院門外,便拉著蘇老爺單獨再次進入院子,只聽藤田側耳對著蘇老爺說,“蘇小姐是不是也特別喜歡這些小動物呢?這個庭院到處都透著一股少女青春的味道。嗯~太甜美了......”
看著藤田又做出很享受的聞香姿態,蘇老爺咬牙切齒,但還是忍住了:“藤田先生,您真是見笑了,小女仍留洋在外——”
“好了,蘇老爺,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藤田面對聲音傳出來的房間,笑著對蘇老爺說,接著又對著房門說道,“出來吧,蘇小姐就是這樣待客的嗎?”
蘇老爺還想繼續說什么,沒想到蘇婧婷摔門而出,顯出一副看見敵人的表情,但看了看爹爹使得眼色,又馬上假裝睡醒,伸了伸懶腰:“爹爹,外面怎么這么吵,都把我吵醒了,這位是誰啊?”說著,又打了幾個哈欠,往石凳上一坐。
“放肆,外客來訪,你怎么這么沒規矩——藤田先生,見笑了,小女被我驕縱慣了!”蘇老爺操著罵腔,想拉蘇婧婷回屋,“快回去,別丟了我的臉!”
說著便去牽蘇婧婷的手,卻被藤田攔住。
“蘇老爺,您可真會唱戲啊!”藤田說著,走向石凳坐下,看著蘇婧婷,確實與那天藝伎不太相似,但又有點相似,眉眼間的英氣卻讓他不自覺想到故去的夫人,他伸手強行抬起蘇婧婷的臉,細細看了一番,蘇婧婷使勁掙脫開。蘇老爺一急,上前拉起女兒,問道:“藤田先生,您這是何意?”
蘇老爺見藤田這幅姿態,不禁心內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