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太過微妙,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在觸及他們的利益的時候都會翻臉。就算是被感染變異后,這種人類的劣根性依舊完好的保存下來。
不得不說這其實也是一種諷刺。
人類其實還有一種天性,就是容易被挑撥,再持久的友情都禁不住外人三番四次的耳旁風,更何況因為利益而結交的友誼。
這種劣根也被完好的保存下來。
于浩不明白這種微酸的情緒從何而來,但他依然能真切的感受到內心的失落。
從踏出這個城市那一刻起,于浩不得不繼續流亡。太多的事情不是自己愿意去選擇,而是被迫自己去選擇。
這一次,他沒有像從前那樣火急火燎的像是要趕往某個目的地,其實于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
沿途的風景清晰的收入眼中,流亡開始的第二天,于浩照例清醒了短短幾秒鐘,但這幾秒鐘他無法去做什么,只能望著前方煙塵彌漫的路發呆。
他再次想起艾莉,這次的畫面格外清晰,清晰到于浩以為這個女子就在自己身邊。
所以當他再次陷入迷茫的時候,這個名字像是烙印一般緊緊烙在他的腦海,揮散不去。
這一次,他可以在迷茫中簡單的思考些別的東西,只是這些東西不停的刺激著他的大腦,一陣陣刺痛感沿著神經傳遍全身。
于浩蹲下身子,肩膀微微顫抖著。
腦海中有不同的面孔不時閃過,哄哄噪噪的像是在他耳邊說教,如同電腦中病毒后的程序一般,無法連貫在一起。
這些碎片將他直接沖擊到暈厥,于浩的傷口處有鮮血滲出,漸漸結成一小片血痂。也許在脫落后,這些地方會有新的細胞組織誕生,將他的傷口像是舊社會縫補衣物的補丁一樣難看的堆積著。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那些畫面如同高溫下的冰塊一樣升華,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新的城市不停的出現在他的旅途中,于浩也許會在哪里駐足一段時日,但決計不會留下。
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他會有一兩分鐘的時間去整理大腦里的記憶碎片,但過后他依舊會忘得一干二凈。
于浩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遠。當雙腳踩到冰凍的地面時,他才發現這里一片冰天雪地。
……
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冷,冷意滲透他的皮膚,將渾身持續不斷的燥熱壓制下去。
大腦里從沒有過的清醒,身體上從沒有過的痛楚依次傳來。
于浩驚訝的看著自己遍布傷痕的身體,實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而且是自己一絲不掛的站在這里。
于浩醒了,像是一個宿醉的人在次日清晨醒來,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冰窟,這種震驚可想而知。
尤其是他完全不知道到底自己曾經做過什么,而現在又在做著什么。
這里是片曠野,沒有樹木沒有石頭沒有遮擋物,冷風肆無忌憚的吹在他的身體上,仿佛要將最后一點暖意也要榨取干凈。
于浩渾渾噩噩中找準一個方向奔跑,這次奔跑有了明確的目的,找到一個可以遮擋自己身體的物件,哪怕是一片樹葉也好,總比在冰窖里裸奔強很多。
雖然不會有人看到,但于浩不想自己被凍僵,那樣死的太窩囊了。
奔跑可以讓體內積攢熱量,但積攢熱量需要消耗能量,于浩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這么餓,好像有太長時間沒有吃到東西。
于浩現在只想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和一塊五分熟的牛排大快朵頤,不,三分熟都行。
但這里真的太荒涼了。
忽然有什么東西出現在視野內,孤零零的站在空曠處,遠遠觀望著這個奔跑的身影。
于浩停下腳步,和那個東西遙遠對視著,緊接著雙方像是找到自己最需要的東西,不約而同的朝彼此的方向跑過來。
待靠近后于浩才發現是一只渾身雪白的狼,只有極北地區才能出現的狼。
于浩想笑,哭笑不得的笑。
……
冰凍的生狼肉并不好吃,尤其是一只餓到皮包骨頭的狼。
但于浩吃的津津有味,過老的肉質在齒間不停的嚼著,血水混合著生肉特有的味道,勁道十足。不管是否能消化掉,于浩都會簡單的嚼過之后囫圇吞掉。
直到肚子被撐的圓鼓鼓的,于浩小心的將剩余的肉埋掉,將剝下來的狼皮清洗干凈,圍在腰間當做一條模樣滑稽的短褲。
有生靈的地方自然會有森林或者是山洞,雖然之前看這只狼的模樣像是經歷了長途跋涉才來到這里,但只要有希望就好。
于浩沒有將剩余的食物帶走,肚子里的東西足以支持他兩天兩夜。吃的實在是太飽了,偶爾打個嗝都能泛起血腥味。
于浩將腰間的狼皮包緊,認準方向,準備開始又一段遠行。
放眼望去遍地黑土,天是令人眼暈的白色,黑白相間讓人一陣陣的眩暈。
在這之后,路上又恢復了先前的死寂,甚至連風聲都銷聲匿跡了。
只有一個人影貓著腰,尋著地上并不存在的腳印走著,像個苦行僧一樣。
預計的兩天時間被無限延長,于浩開始后悔當初為什么不把剩余的食物帶來,想了半天才明白,歸根結底自己還是很討厭吃生肉。
但現在連塊生肉都沒有了。
第七日,地平線上出現一小塊凸起,這讓對平地審美疲勞的于浩格外欣喜。總算看到一塊不一樣的風景了
。但欣喜過后于浩再次失望,這真的只是一塊凸起,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前方還是令人惡心的平地。
于浩背靠在這塊像是在調戲自己的石頭上,幻想著前方會有一戶人家,里面有熱情的戶主為自己端上一杯熱茶,讓自己盡情的洗個熱水澡,將身上已經發黑發臭的血跡清洗掉。
于浩撫摸著已經長出新肉的傷口,身體上那些恐怖的傷口也愈合了,最令人稱奇的卻是連骨頭都恢復到完好如初。
身上堅硬如鱗甲的皮膚也在這短短幾日內軟化,雖然惡心的像是被堿剝落的墻壁,但至少無意間觸碰時不會像老樹皮那樣擱手。
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再也無法抵御冷氣的侵襲。
于浩嘆了口氣,拍了拍身邊的石頭,他打算睡一覺,因為實在是太累了,任誰連續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趕路都會吃不消的。
這一次,他睡了個無夢的好覺,真的是無夢,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睡夢中,他的皮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翻新,一片片角質化的皮膚脫落掉,原先的地方被新的,如同出生的嬰兒般的嬌嫩皮膚所覆蓋。他早已脫落干凈的毛發漸漸煥發出黝黑的光澤,次日醒來的時候已經能撫摸到發渣的存在。
朦朧中于浩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身體的麻癢感如同情人的雙手在撫摸,讓人內心如觸電一般戰栗。
很舒服,真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