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回到了關東大飯店。她住的宿舍里面有三張上下鋪，一共住了六個人，其他五個女員工都回家過年了，只有小霞一個人在。她正覺得沒事可干，聽見有人敲門，小霞打開門一看，是自己的同事服務員春玲。

春玲身高有一米六六左右，一笑兩個小酒窩，小霞和張玉蘭私下議論說，女服務員里長得最好看的是春玲。但陳萍和兩個迎賓卻不太服氣，私下說春玲一看就是農村人，一點沒有氣質。張玉蘭揶揄地跟小霞說，她們是在嫉妒春玲長得比她們好看，故意那么說的。

“小霞，你回來了。陳亮說剛才他從窗戶里看見你進門了，讓我來看看。走，到廚房包餃子去。”

“你也回來了，我還以為就我自己一個人回來了呢。”小霞關好門，高興跟著春玲往廚房走。

陳亮是在飯店里學習制作糕點的學徒，小伙子二十歲出頭，是男員工中長得最帥的。他平時特別愛說話，所以小霞對陳亮有些印象。

正在廚房里包餃子的人，除了陳亮外，還有劉經理的親戚張實和他媳婦。張石平時負責給飯店買菜、晚上打驚，她的媳婦在飯店后廚房當小工。

“小霞回來了，我剛才從窗口看著像你進來了，又多了一個人包餃子，我能快點吃到嘴里了”陳亮夸張地說。

“昨天他一個人過的三十，可憐的連餃子都沒吃上。”張實說。

小霞見餃子面已經和好了，還調了酸菜和芹菜兩種餡，高興地說“我最喜歡吃酸菜餡餃子了，昨晚吃的是芹菜的。”

“我也愛吃酸菜的，本來張哥只想包芹菜的，說是過年吃酸菜餡的不好，說啥酸菜就是窮酸，我硬是堅持調了兩種菜，你得感謝我。”陳亮說。

“就會搶功勞，酸菜是我撈的、我剁的，餡是是張嫂調的，你就在那玩嘴了。”春玲嗆白陳亮。

“我不是在和面嗎，沒偷賴。咱們邊包餃子邊聊天，你們都說說是咋到城里來的，昨晚到那過三十了？”陳亮說。

“你想知道我們在哪過的三十，幾個意思？”春玲喜歡和陳亮斗嘴玩。

“大過年的，咱們找點樂子嗎。平時上班的時候哪有功夫嘮嗑，你又不是逃婚出來的怕啥。”陳亮頑皮地說。

“我有啥不能說的，你提議的，要說你先說。”春玲的嘴皮子挺利害。

“我的人生太復雜了，留在最后說，張大哥你先說吧。”

不善言詞的張實挺贊同陳亮的提議，笑著說：“行，那我先說。你們都知道我是劉經理的親戚，前年她承包了這個飯店，說要找一個穩妥的人負責買菜，我和媳婦就來了，兩孩子都上學呢，只好放在家里由爺爺奶奶看著。過年員工都回家了，我們倆在這看店，三十晚上是在劉經理家吃的年夜飯。”

“說完了，真簡單，嫂子你也說說。”陳亮對張實媳婦說。

“他都說完了，我就沒啥好說的了。要是我倆三十不在一塊過的，那不讓你們笑話死。”張嫂的幾句話，笑得幾個人都快差氣了。

“春玲，該你了，你完了小霞說，我最后說。”陳亮討好地對春玲說。

春玲說：“我家有三個孩子，我是老大，下面兩弟弟。我大弟弟考上了城里的高中，我爸媽不放心，讓我跟他一塊來城里。我在這打工掙錢給弟弟交學費，有時間就去看看他。今年夏天他就要考大學了，弟弟放寒假沒回家在學校復習。我家離這遠，他說不想來回跑耽誤時間，我倆就沒回家過年。昨晚我買了點吃的，到他們學校去了，和弟弟一塊過的年三十。”

幾個人都挺佩服春玲，說你可真是個好姐姐，等你弟弟有出息了，可不能忘了你。

“小霞，該你說了。”小霞正想著自己該咋說好，陳亮就開始催她了。

“我原來在一個包子鋪當服務員，附近的三中放假了沒啥生意，老板關門歇業一直到正月十五。本打算回家來著，走到這看見玻璃上貼著招服務員，就進來看看。聽劉經理說一天五塊錢，我一算干十幾天比我一個月掙的還多，就決定在這干到十五。昨天是在我二姐家過的三十。”

“你二姐找了個城里的，到時候不得給你在城里介紹個對象啊。”陳亮半認真半玩笑地說。

“別說別人了，該你說了。”春玲瞪著陳亮說。

陳亮嘆了口氣，一本正經地說：“我是從家里逃婚出來的。今年春天我們家給我定了一門親，姑娘和我是一個村的，人長得一般個子還矮，不過她家里挺有錢。不知咋回事姑娘看上我了，跟她爸媽說非我不嫁，還要死要活的。他爸媽沒招只好找媒人到我家提親，跟我父母說結婚時不要彩禮，還陪送自行車和縫紉機。我爸媽一聽這條件都同意了，就我堅決不同意。”

“你爸媽也是，就圖人家錢，像你這么帥的小伙找啥樣沒有？”陳嫂嘆息地說。

“我家前年包大棚賠了，欠了些外債，我爸媽也是沒辦法。看我實在不同意，家里做主把親事定了，我一氣之下就偷偷跑出來了。過年也不想回家，三十晚上我一個人在店里，切了一盤豬頭肉，炒了一盤土豆絲，買了一桶散裝酒，獨自一個人喝了兩杯，連餃子都沒吃上。”陳亮說完眼睛有點發紅，屋里的幾個人開始安慰著他。

“陳亮，一會大哥陪你多喝點酒。”張實真誠地說。

“早說啊，嫂子給你帶點餃子回來。”張實老婆同情地說。

“馬上就給你煮餃子吃，乖，別哭了。”春玲表情夸張地安慰陳亮。

“你爸媽可能早就后悔了，盼著你回家呢。”小霞覺得陳亮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今天看見你們都回來了，我真高興。散裝酒還有大半桶，咱們幾個一會把它喝完。”閃著淚光的陳亮又開始笑了。

餃子包好了，陳亮和陳實媳婦又做了小雞燉蘑菇、汆白肉、糖拌花生米、熗土豆絲四盤菜。幾個人擺好碗筷，煮好餃子，圍座在一起開始吃飯。陳亮為每個人都倒了滿滿一盅酒。

“來咱們先干一杯，祝愿在坐的每一個人，今年都能心想事成。”陳亮舉杯提議。

“對，咱們都先干一杯。”張實也舉起了酒杯倡議，其它三個人都端起了酒杯。五個人響亮地碰了一下杯，張實和陳亮先干了，春玲分兩次干了，三個人又鼓動張實媳婦和小霞也干了。

幾個到城里打工的兄弟姐妹，吃著喝著笑著，聊著城里的新鮮事，說著到店里吃飯的客人們發生的有趣事。這種純潔的感情，在那個純真的年代，溫暖著五顆干凈的心。

小霞跟著大家一起開懷大笑，兩年了，小霞從來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