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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療養(yǎng)院

夏子器進(jìn)入療養(yǎng)院,在前臺用身份證登記,然后沿著記憶中的道路,直奔病房而去。

病房門口,

護(hù)士端著藥盤,正準(zhǔn)備推開門。

“麻煩你了,我來吧。”

夏子器上前兩步,開口說。

來探望了這么多回,他也算是個熟人了,護(hù)士知道他是患者的兒子,就放心把藥盤交給對方。

夏子器用肩膀頂開門,行了進(jìn)去。

房間里一片素白,

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墻壁,白色病號服的女人。

女人垂著長長的頭發(fā),發(fā)絲雖然經(jīng)過了打理,依然像枯草一樣,這是長時間用藥導(dǎo)致的。她的實(shí)際年齡應(yīng)該比看上去大一些,表情呆滯,目光空洞。

“媽。”

夏子器輕聲說。

女人聞聲回頭,空洞的眼眸微微一亮,像是枯井里滲出了一縷水光,

“子器,你怎么回家了?學(xué)校沒有課么?”

“今天不是周末嘛。”

夏子器撐起一抹笑容,回答。

“你看我這記性。”女人一拍腦門,拔高聲音,“兒子回來了,老夏你去多買些菜回家。”

屋子里空空蕩蕩,沒有第三個人。

“媽,先吃藥。”

夏子器把盤子放在女人面前。

“什么藥?我沒病啊。”女人一臉茫然。

“不是病,保健品,保持年輕的。”夏子器立刻改口說。

“我才用不著那種東西,你媽我還年輕呢。”

女人一邊嘴上說,一邊用清水送服了藥片。

正好到了中午,療養(yǎng)院把午餐送進(jìn)了房間,順帶了夏子器的一份。當(dāng)有外人的時候,女人目光發(fā)直眼神僵冷,如同一截木頭。

這種時候,不論外人說什么做什么,她都是聽不到看不著的。

對于外界的信息,她一直都是選擇性的接受,一旦信息觸及某些東西,或者破壞了她所臆想出的環(huán)境,整個人就會陷入“待機(jī)”。

夏子器支好小桌子,擺開三副筷碗,

提醒說:

“媽,開飯了。”

午餐倒是豐盛,土豆牛肉,清炒油菜,蒜苗炒雞蛋,夏子器捧著米飯一邊往嘴里扒拉,一邊聽女人的嘮叨。

“最近學(xué)業(yè)不累吧?”

“別總天天在寢室窩著,多和朋友們出去走動,參加一兩個社團(tuán),社交也是大學(xué)生活的重要一環(huán)……”

“老夏,別一直盯著肉,給你兒子留點(diǎn)兒,來,用這個蒜苗刮刮油。”

“這個油菜炒得老了……”

“子器,你沒談對象吧?大學(xué)時間寶貴,你可得管住自己。

我當(dāng)初啊,就是大二遇上了你爸的油嘴滑舌,一時沒忍住誘惑,結(jié)果下半輩子就這么交代出去了……老夏你別低頭裝聾,怎么著,娶我委屈你這個校草了是吧……”

啰啰嗦嗦,絮絮叨叨。

仿佛有個中年男人正坐在對面,一邊和老婆貧嘴,一邊往碗里撈肉,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夏子器不敢抬頭。

雖然明知是假的,那里只有一張空椅一個空碗,但只要低著頭不去看,那個面目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男人似乎就會一直坐著,一直都在。

但,

飯總有吃完的時候。

女人已經(jīng)放下了筷子,夏子器把碗里剩下的一點(diǎn)飯粒往盛土豆牛肉的盤子里倒去,隨便攪合了兩下,全都打掃進(jìn)肚子里。

該說不說,

療養(yǎng)院的伙食還是過關(guān)的。

“老夏,你去刷碗。”

“還是我去吧。”

夏子器收拾好餐具,出門送去護(hù)士站,然后回到房間。

回去的時候,女人已經(jīng)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長長的枯發(fā)遮住面龐。嗜睡是神經(jīng)類藥物的副作用。

“霍爾墨斯?”

“嗯?”

腦海中響起某人的聲音。

“我媽的病,你怎么看?”

“我是個冒險家,又不是醫(yī)生。”

夏子器抿了抿嘴唇,談不上多失望,沮喪肯定是有的。

霍爾墨斯默然幾秒鐘,

補(bǔ)了一句:

“至少在我看來,她身上沒有畸變遺留的味道。”

這證明,

要么真的只是正常的精神疾病,要么,就是隱藏的畸變性位格太高,現(xiàn)在的霍爾墨斯無法看破……夏子器拉開椅子坐下,十指交叉,閉上眼睛。

精神上升,

光團(tuán)懸浮在眼前。

“從災(zāi)變之地回歸的夢境,里面夢到什么都有可能,你這是在冒險。”霍爾墨斯提醒。

“這種話從一個冒險家嘴里吐出來,可真沒有說服力啊。”

“所以我變成了這副模樣。”霍爾墨斯說,“這段時間我在學(xué)夏語,有一句話我認(rèn)為很好,【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夏語里還有一句話,【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語罷,

夏子器向前一傾,

【寄生蛹】用虛幻的口器刺穿了光膜,降臨在夢境。

這是一間灰撲撲的小店,櫥窗里擺著夏國廉價商品,門上“營業(yè)中”的牌子被翻了個面。

窗外漆黑一片,屋內(nèi)的舊電視正在播放新聞,角落里支著一口小蒸鍋,玻璃蓋子被蒸汽糊滿,也不知道里面正在煮什么。一只鳥籠掛在柜臺上空,逗鳥的是個穿唐裝的老頭。

穿唐裝的老頭,眉眼耷拉,喉間有疤。

這不是蠟像館里的那個人么……夏子器瞳孔一縮。

店里另外兩個人,是夏子器年輕版的的雙親,女人正端著瓷碗和漏勺,守在鐵鍋邊上,男人嘴里叼著沒點(diǎn)燃的煙,和老人有一句沒一句閑侃。

十分和諧的場面,像是一對夫妻拜訪獨(dú)居的長輩。

出于謹(jǐn)慎,夏子器沒有往老人那里去,而是附在夏杼身上。

成功得相當(dāng)輕松,

夏子器抬手摸了摸臉龐。

以往,他只在照片里看到過自己的爸爸。雖然明知是在零維度里,但指尖上還是涌起了一股錯覺,血脈相通的錯覺。

老頭把目光從籠子上移開,看了眼夏子器。

“呦,有客人上門了。”

客人……這是在說我么?夏子器微微一顫,若非是精神體狀態(tài),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流下了冷汗。

咚咚咚,門被敲響。

是這個“客人”……夏子器暗自松了口氣,向櫥窗外望了過去。

外面依舊一片漆黑,那是一種深邃而虛幻的黑,超越了夜色,給人以強(qiáng)烈的不真實(shí)感。

啪!

突然,有一張臉拍在玻璃上。

那是一張屬于白種人的面龐,邋遢得像個流浪漢,嘴角撕裂了臉頰,拉出發(fā)白的筋絡(luò),露出發(fā)黃的牙齒,擠出血紅的舌頭。

他的喉嚨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夏子器控制不住自己,瞇眼仔細(xì)看,那東西越來越清晰……

“哎,餃子煮熟了。”

女人一聲輕呼,打開鍋蓋。

隨著話音落下,

夏子器眼前一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偏過了臉,正對著咕嚕咕嚕的小鐵鍋。

蒸汽彌漫,看不清鍋里。

“來,趁熱。”

女人把一個青花大碗放在夏子器面前。

夏子器低下頭,碗里沒有餃子,只有一團(tuán)打著旋兒的襤褸黃布,旋出無以名狀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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