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第一天，我就失眠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開頭

可能剛剛回國，有點不太習慣

畢竟和國內比起來

柏林，太冷了

你是對的

張律師，你說

難以入眠的夜和噩夢驚醒的清晨

哪個更難熬

也許你我時常出現在彼此夢里

但醒來后卻要重新保持距離

晚安，好夢

接下來的十五天，比我在柏林的生活還要平淡

時間能夠沖淡一切

我不去刻意想他

他也不會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倒是個好趨勢

雖然平淡，卻比在柏林要開心的多

胡老師的課我有時間就會去聽

其實她講的東西我都懂

只是我想找回當年的感覺

老布的每一場直播我都會看

這個暖男大叔的直播風格好像一點沒變

依舊手忙腳亂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就這么一直過下去

顯然不可能

莫名其妙，哪來的這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

平淡的時光一直持續到胡老師的消息到來

“明晚八點，不見不散”

他，他已經回來了么

可媽媽還在外地呀

問一問好了

“喂，力力呀，這幾天休息的怎么樣，還習慣吧”

耳邊傳來的是媽媽有些疲倦的聲音

“我都挺好的，媽，案子還沒結嗎，我聽說……張偉都回來了”

我對媽媽有十足的信心，從我記事起，媽媽經手的案子就沒輸過

“別提了，被張律師將了一軍，一審敗訴，我得在這多待兩天，真是老了，被一個小輩說的啞口無言……”

唔，張偉他，竟然打贏了媽媽

看來我要重新定義他這兩年的成長了

“唉，力力，你不會跟張偉還有聯系吧？”

“沒，我們就是……”

普通朋友這四個字就在嘴邊

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力力，你聽我說，畢竟甩了人家兩次，能不聯系就別聯系了”

“啊……是啊”

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是啊

我跟他提的分手

兩次

“好了好了，你向來有主見，自己把握，等我這邊忙完，就回去陪你……”

我沉默著，直到掛斷電話

張律師

是我親口說的分手

可那是因為你

因為你消沉，酗酒，墮落

甚至，騙我

如果再讓我選一次

我還是會那么做

我不后悔

不管你如今多么優秀

你都已不是我的帶鹽人

去餐廳的路上，總是莫名心慌

我們之間

雖有遺憾，卻不后悔

我應該高興

馬上就能見到闊別了三年的朋友們了

想到這，情緒舒緩了許多，心情也好了點

或許吧

大廳服務員把我帶到了包間外

大家，都已經到了嗎

我似乎聽見了里面歡笑打鬧的聲音

好久不見了，朋友們

“哇哇，看看誰來了”

好久不見，趙海棠

“我們的留學生回來了，快坐快坐”

好久不見，美嘉姐

咖喱直接沖上來擁抱了我

好久不見，咖喱醬

曾老師，老布，胡老師

好久不見了

這感覺真好

他，還沒來嗎

也好，少了點尷尬

“還站著干嘛，快讓大力過來坐，咖喱你也是，抱著大力那么那么長時間干嘛，有這時間抱你們家海棠去”

“一菲姐……”

咖喱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另一邊的趙海棠則擺出一副舍我其誰的模樣，惹得咖喱醬瞪了他好幾次

大家都笑了

我也笑著準備坐下

只剩下兩個空著的位子，挨在一起

大家，真有心呢

我坦然地坐在其中一個位子上

“大力，在柏林過的怎么樣，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就知道吃”

趙海棠在一邊小聲嘀咕，成功換來咖喱醬一個白眼

“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比國內冷了點”

我笑著解釋

“對了，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趙海棠，對咖喱好一點，聽見沒”

“那必須的”

趙海棠拍了拍胸口，又開始侃侃而談

“要不是我當初那么早放手，把大力你讓給張……啊”

咖喱收回了桌子下的手，示意趙海棠閉嘴

趙海棠也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一邊抽著冷氣揉腰，一邊招呼我們點菜

我心中暗笑，全然沒放在心上

真般配呢

推門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心中一緊，沒敢抬頭

我知道是他來了

可最終還是忍不住偷偷投去了視線

他穿著一身考究的銀灰色西裝

襯托得他的身形高大挺拔

臉上是我久違的溫柔的微笑

沒有客套，沒有疏離的微笑

久違的熟悉感總會引起心酸的懷念

我再也不會擁有這樣的微笑了

明明不是陌生人

卻裝的比陌生人還陌生

“呦，張大律師，這么早，真巧啊”

“好了好了，別打趣我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他笑著解釋

邁步朝著唯一的空位子走來

我身邊的空位子

我突然有點緊張

突然他腳步一頓，大概已經看到我了

氣氛隨著他的腳步凝固下來

一旁沉默了很久的老布突然端著酒杯站起來

“大力，你出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然后老布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些什么

我沉默這站起來向門外走去，與他擦肩時還刻意加快了腳步

這種尷尬的局面

早一點打破比較好

隨著我離那個房間越來越遠，我松了口氣

整理下情緒，老布還在大廳里等我

我在大廳的角落里找到了端著酒杯的老布

三年時間，似乎并沒有給這個男人帶來太大改變

只是眉宇間多了份深沉

“好久不見，老布”

我笑著走到他面前

“是啊，一晃都三年了”

他正了正臉色

“大力，有些事，我必須說在前面”

他把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大力，你是我的好朋友，可張偉也是我的好兄弟，我不管你們因為什么原因分手，你畢竟拒絕過他兩次，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傷害他了”

我，我傷害他？

突然涌上來的情緒擊毀了我的理智

我眼中突然噙滿了淚水

柏林第一年有太多的失望，我沒哭過

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了兩年，我沒哭過

即使回來面對他的冷漠，我也沒哭過

我控制了這么久的情緒因為老布的一句話失控

只是我不愿承認罷了

你仍是我的軟肋

“不是我，是他，是他不上進，是他消沉，是他墮落，是他……”

心中突然一痛

終是沒把“騙我”這兩個字說出口

“不上進？消沉？笑話”

“你知道張偉為了完成你那該死的計劃有多努力嗎？你知道嗎？”

“你知道他一邊做計劃一邊上班有多累嗎？你知道嗎？”

“你知道你情人節那天失約他有多難過嗎？你知道嗎？”

“他就算那么難過還是為了完成你的計劃徹夜未眠，第二天又要爬起來上班，你知道嗎？”

完成我的計劃，徹夜未眠……

情人節之后……

可，那天，他明明……

“老布，你說請楚，那天到底發生什么了？”

我急需一個答案

老布望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那天我怕他太難過，本來準備去找他喝酒，可他借了望遠鏡說是要完成什么觀測軌跡計劃”

觀測火星的軌跡

我突發奇想定下的計劃

“我在他家等他到后半夜，后來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在他家睡著了，早上我醒的時候，他已經去上班了”

那這么說……

那天，他真的在律所

在的家里的

是……是老布？

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他沒騙我

他從來沒騙過我

我腦中只有這兩句話在盤旋

老布沒有意識到我的異樣，他頓了頓，接著說

“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覺得……

炮兒他千里迢迢去柏林找你，可你一句分手就把他趕了回來，你有沒有考慮到他有多難過”

我……

原來……

他去過柏林嗎……

原來我的張先生

永遠是記憶里那個樣子

是我變了嗎

變得不信任他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房間

不知道是怎么吃完的那頓飯

我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這些事

曾經在心里亂撞的小鹿

變成了刺猬

你一定很難過吧，張先生

我勉強整理好思緒的時候

這場聚會已經結束了

他，也站起身準備走了

我感覺

如果我不做點什么

我就永遠失去他了

“等等，張偉……”

他回過頭看著我，眼里滿是疑惑

“我，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去你的律所好嗎”

他皺著眉思索了一會

終于在我緊張的注視下開口回答了我

“可以”

我松了一口氣

跟上了他的步伐

我要確定一件事

張先生

你到底

還在不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