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爺三有說有笑,推杯換盞。酒倒杯滿,杯近嘴干,不大一會兒,一瓶酒空空如也,就算底朝天,也倒不出半滴!
韓瑞豐剛要轉身找酒,韓少寧就已下地,撒腿向后院跑去。
沒等尹建峰口中的花生米嚼碎,韓少寧已拎著兩瓶茅臺跳上了土炕!
“大哥,今個高興,咱喝個一醉方休,你看如何?”韓少寧邊說邊擰開了酒蓋。
“兄弟!你肯為希望小學出資三萬,于公于私,大哥都感激不盡!大恩不言謝,今天兄弟說了算!你說咋喝,咱就咋喝!”尹建峰已經喝了六個,但腦袋沒啥感覺,思路依然清晰,言語十分流暢,頓時來了興致。同時,他更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喝多少!以往酒場之中,不少縣領導總是嘚咕,酒量有多大,官就能有多大!尹建峰耳濡目染,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
此時,喝酒對于他來講,就像吃辣椒一樣,入口是辣嘴,但進肚后卻很暖心!
其實,一個人,酒量有大有小,不僅僅得益于后天的培養,更在于先天的遺傳!
尹建峰第一次喝酒,就展示了海量的潛質!一來能夠結識韓少寧,又籌到三萬塊錢,頓感此行不虛,內心極其高興;二來應歸功于他老子!由于他老子血液里都是酒精,他對酒精的消化和分解能力,自然而然比一般人要強的多得多!
又一瓶酒已干!
尹建峰俊白的臉蛋紅撲撲的,就像熟透的蘋果。
他面前的酒盅又被滿上!
韓瑞豐輕輕搖了搖頭,起身離開了屋子。
“大哥,好酒量,我再敬你三盅!”韓少寧舉盅說道。
此時,尹建峰腦袋晃動,雙眼發離,兩腿發飄,意識到喝得差不多了,但出于逞強,硬著頭皮說道:“好兄弟,干!”
三盅過后,尹建峰身子一側歪,順勢趴到了桌子上!
“大哥,醒醒,吃塊烙餅再睡。”韓少寧湊到近前,輕聲問道。
“讓他睡吧!”不知何時,韓瑞豐走了進來,將尹建峰放倒到炕上,并蓋上了被單。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尹建峰鼾聲四起。
酒畢竟不是水,喝到肚中,傷在腦里!
尹建峰喝酒有量不假,但也需要開發和鍛煉!
韓少寧嘴里慢慢咀嚼著烙餅,而他的眼睛卻釘在了尹建峰的身上。
他的眼神略帶笑意,似乎又有些邪惡!
午后,尹建峰終于醒了。他為自己的失態捶胸頓足,而韓少寧不過是一笑了之。
最后,韓少寧把鎮長的三八大杠放進了后備箱,把尹建峰送回了鎮政府。
自此以后,尹建峰的辦公室就多了一個常客,而在鎮上上班的人也都對他笑臉相迎。
馮家溝有小學了!還有一條嶄新的油漆馬路通往山外!劉峪村的二妞也能上大學了!前店子的三麻子也說上了媳婦……聽說出資人是韓家莊的韓少寧!他是個古道熱腸的年輕人!老幼婦孺爭相傳誦!
自此,韓少寧成了十里八村的名人,為人十分慷慨,出手非常大方,提起他的大名,可以說無人不識,無人不曉,人們的耳朵都磨出了繭子!
年底,韓家莊換屆選舉村長,韓少寧沒費吹灰之力,就當上了村長。韓瑞山心里有一百二十個不服氣,怎奈“人心所向”,不得不離座讓位。
那個年頭,村長比村書記好使!
他沿著礦線,又買了好幾個山頭,準備大張旗鼓的開山采礦,人家沖著村長的面子,沒好意思多要錢,但也支付了十來萬。
轉過年來,韓少寧還當上了鎮上的人大代表!
他去鎮政府不用下車,門衛點頭哈腰的開門,進鎮長辦公室不用敲門,可以說風光無限,紅極一時。
然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礦山竟然出了意外。
夏日下午,烈日炎炎,一絲風都沒有,好像都躲進了天宮。
在尹建峰的辦公室,韓少寧正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喝著沁人心脾的香茶,暢談扶貧攻堅項目,二狗子著急麻慌的闖了進來,把高談闊論的兩人嚇了一大跳。
二狗子氣喘吁吁,剛要張嘴說話,韓少寧眉頭微皺,十分不悅的說道:“狗子,這是鎮長的辦公室,你咋一點禮貌也沒有,咋不敲門啊!”
“少寧,我有急事向你匯報!”二狗子非常激動的說道。
“出去!”韓少寧眉毛上揚,語氣十分生硬。
二狗子呆立當場,好像沒有聽懂,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兄弟,屋里又沒有外人,不比較真。”尹建峰趕忙打圓場。
“規矩就是規矩!沒有規矩無成方圓!”韓少寧轉過頭去,面色稍緩,“狗子,出去,敲門,懂不?”
二狗子“哦”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韓少寧一臉威嚴,而尹建峰覺得臉蛋發燙。
當韓少寧看到自己的好哥們,也就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二狗子慌慌張張的闖進來,心里非常不痛快,感覺很沒有面子。
在他看來,現在要名有名,要錢有錢,可以說,泰山就踩在自己腳下,沒有把任何事放在眼里。
門外響起了“當當”的敲門聲,非常急促,而且很有力量。
“請進!”尹建峰客客氣氣的朗聲回道。
“少寧,我想跟你說點事!”二狗子臉色鐵青,轉頭又瞥了一眼鎮長。
尹建峰呵呵一笑,起身說道:“我有點事出去一趟,你們慢慢聊。”
“別介,大哥!”韓少寧拉住尹建峰的胳膊,又坐了下來,淡定的說道,“狗子,這里沒有外人,有啥事,你就照直說!”
“三禿子死了!”二狗子不再隱晦,仗著膽子說道。
“什么?”韓少寧“騰”的站起身來,抓著二狗子的胳膊,瞪著眼睛問道。
“三禿子摔死了!”二狗子雙眼含淚,哽咽著說道。
“怎么會摔死呢?”韓少寧的十指緊緊的掐著二狗子的胳膊,雙眼通紅,充斥著血絲。
尹建峰低頭坐著不言語,也不知說何好。
“他下井的時候,忘記系繩帶了,下到半腰,一腳踩空就摔死了!”二狗子兩頰濕潤。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新手,怎會不系繩帶就下井!就沒有人提醒嗎?難道是鬼催的!”韓少寧狠命搖晃著二狗子。
“我聽人說,他下午上班晚點了,是最后一個下井的,而且……”二狗子眼神閃爍,沒敢說下去。
“而且啥?”韓少寧雙眼直視二狗子。
“狗子,人命關天,還有啥,你快點說啊!”尹建峰也坐不住了,站起來勸道。
“而且我還聽說,他中午在馬寡婦家吃的飯,還喝了不少酒。”二狗子說完,垂下了頭。
韓少寧終于松開了二狗子的胳膊,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神情十分頹廢。
韓少寧,二狗子和三禿子年紀差不多,都是一塊光屁股長大的,三個人關系非比尋常,十分要好,只不過,韓少寧和二狗子關系更鐵一些。這幾年,二狗子在礦山干活,攢了兩錢,在韓少寧的介紹下,去年說了個媳婦,小兩口恩恩愛愛,令人十分艷羨。三禿子也干了好幾年,愣是一個大子也沒攢下,作為好兄弟,韓少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有一次,哥三在一起喝酒,除了吹牛皮,就啦起了童年的趣事,當酒的不大離的時候,韓少寧就扯起了話頭。
“我說禿哥,你看人家狗子都有媳婦了,難道你不眼饞嗎?”韓少寧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切!那玩意有啥好的!渴了不能當水喝,餓了不能當飯吃!還得一日三餐好吃好招待,跟供養佛爺似的!”三禿子滿不在乎的回道。
“狗子,這小子竟然把女人說成玩意,簡直不可理喻!簡直是混蛋加三級!你跟他說說媳婦到底有啥好處,讓他長長見識!”韓少寧氣急敗壞的說道。
“媳婦是不能當飯吃,但可以揍飯給你吃,免得你瞎眼爹揍的不是咸就是淡,不合你的口味;天冷了,可以暖被窩,光溜溜,熱乎乎,還省得自己抱大腿;最重要的是,她能生孩子,能傳宗接代!這比佛爺厲害多了!”二狗子興高采烈的說道。
“真有那么好?”三禿子無精打采的問道。
“何止啊!你少養狗,少喝酒,多攢兩錢,到有了屬于你的女人,就能體會到了!”二狗子拍著三禿子的肩膀,眼神發散,似乎回味著溫存。
“禿哥,只要你能攢夠五千塊錢,我就給你出娶媳婦的彩禮錢!”韓少寧信誓旦旦的說道。
“真的?”三禿子頓時來了精神。
“從小到大,但凡遇到正經事,少寧啥時候騙過咱們!禿哥,這個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他吐唾沫是個釘,說話肯定算數!在韓老板眼里,萬八千塊,不過是九牛一毛!”二狗子一邊安慰三禿子,一邊給韓少寧戴高帽子。
“好!我相信!今年年底,我就給你們一個驚喜!”三禿子意氣風發的舉杯說道。
三人舉杯同飲!那一晚,三人喝的爛醉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