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陳家嶺金礦
- 嗚咽的小河
- 谷瀟落
- 2994字
- 2015-06-26 06:58:39
臨近年根,忙了一年的農民,已開始準備年貨。農民就是這樣,春天舍不得穿,夏天不愿意吃,秋天沒有空玩,只有冬天時,想吃的吃,想花的花,把攢了一春八夏的錢都花在過年上。
東峪鎮大集,男女老少,人頭攢動,看東瞅西,討價還價。在韓少寧的燒餅鋪,客人也是進進出出,生意好的不得了,他一個人忙里忙外,已有些應付不過來了,但他心里一點也感覺不到累。
午后人散集退。
韓少寧終于有空坐下來,喝口餛飩湯,咬塊燒餅,望著一盒子散錢,雖手腳有點累,但心里還是美滋滋的。
這個時候,一輛嶄新的桑塔納轎車駛到了燒餅店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子,頭發是剛理的,發膠的味道還很重,夾克全新,皮鞋锃亮,一看就像個有錢的大老板。
“兄弟,來六塊燒餅,一碗餛飩。”男子走到韓少寧近前,客客氣氣的說道。
韓少寧看著新車,望著來人,先是為之一愣,轉而馬上站起,連忙說道:”好的,好的,馬上就好!”
很快,韓少寧把燒餅和餛飩端了上來。他沒有走多遠,有意無意的撇著來人。
男子一口燒餅一口餛飩,不時還點頭稱贊。
“小兄弟,算賬!”男子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向韓少寧招手說道。
韓少寧趕忙走到近前,接過百元大鈔以后,并沒有找錢,而是雙眼發直,盯著男子。
“怎么了,小兄弟,沒有零錢,那就先放你這。反正你這,我會常來的,每次記清就行了。不怕你笑話,自從上次在你這吃過以后,我就不想去別的地方吃燒餅了!今個剛從縣城回來,那的館子再大,我也不想進,就想吃你的燒餅!”男子看著韓少寧的傻樣,十分爽直的說道。
“老板,你誤會了,我看著你,是因為我看你有些面熟。”韓少寧十分靦腆的說道。
“哦?我們認的嗎?你這我就來過一回,就是前些陣子下雪的那個晚上。”男子抬頭看著韓少寧,撓著腦門說道。
“那次來我這里,是不是和劉老板在一起,他還叫你三哥。”韓少寧興奮的說道。
“是啊!兄弟記性挺好啊!”男子點頭說道。
“那就對上了!您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開拖拉機去縣城三村送磚的時候,拉過一個過路的小伙子。”韓少寧激動的說道。
“哦!哦!我想起來了,那個搭車的就是你小子啊!難怪我瞅著你,也覺得在哪見過似的!”男子拍著韓少寧的肩膀,笑著說道。
“說實話,上次你和劉老板來的時候,你一臉胡子,我是瞅著面熟,但也沒有敢認。今個你這套行頭和打扮,我也不敢認,在旁邊瞅了又瞅,最終實在有些忍不住,還是直接問問你吧!”韓少寧紅著臉說道。
“行啊,兄弟,有出息,幾天沒見,都當老板了!”男子笑著說道。
“都是托大哥的福,如果沒有大哥,我就進不了縣城,更別提以后的事了!”韓少寧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兄弟說的哪里話!我看好你,將來一定發大財!”男子十分認真的說道。
“大哥見笑了,我只能做點小本買賣,要是有大哥萬分之一,我就知足了!對了,大哥怎么稱呼?”韓少寧非常誠懇的說道。
“我姓陳,叫永貴,在家排行老三,同行都叫我三哥,以后你也叫我三哥就行了。”陳永貴爽快的說道。
“好的,三哥!這碗餛飩,我說啥也不能收您的錢!”韓少寧將錢塞入了陳永貴的褲兜。
“小本生意不容易,這錢你還是收下吧!今個我還有點別的事,就不和你待著了。”陳永貴把錢從褲兜里拿出來,放在了桌子上,轉身便往外走。
韓少寧本想再說兩句,但陳永貴已經鉆進了桑塔納,他只好向車內的陳永貴揮了揮手。
桑塔納消失了,陳永貴走了,但韓少寧的內心卻泛起了漣漪。他好想搞清楚,幾日不見,一個開破拖拉機的怎么會開上一輛二十來萬嶄新的桑塔納!
夜已很深,但他躺在炕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滿腦子里想的全是桑塔納!二十來萬,相當于五十萬塊燒餅,整間屋子也盛不下!就算一天賣一百塊,至少還需要賣十年!
“陳永貴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靠什么發財的?”天已見光,韓少寧腦袋昏沉,不過還在想這個問題。
次日早上,韓少寧由于沒有睡好,一點精神都沒有,再加上老想著陳永貴發財的事,燒餅和餛飩都沒有來得及出爐,干脆在店門口掛了一張停業牌”家中有事,休息一天”。吃早飯的客人看完了字條,隨便嘚咕了兩句便離開了,韓少寧一聲不吭的躺在炕上,兩眼直直的看著屋頂。
時光就像河水,盡管你在河邊駐足觀望,河水一樣會奔騰不息。年很快就過去了。
正月里,各家屋外空氣中到處彌漫著喜慶的煙硝,屋內都充滿著團圓的歡笑,但韓少寧一點都沒有高興和痛快。自從陳永貴走后,韓少寧心神就一直恍惚。
除大年三十那天,韓少寧就沒有在老家休息過。他和老爸韓瑞豐編了個瞎話,說店里很忙,就回到了東峪鎮。其實,正月里壓根就沒有啥生意,農村人都是走親訪友的,哪里會有幾個人光顧小吃店!他整日呆在自己的燒餅店門口,期盼能再次見到陳永貴,但事與愿違,都出正月了,陳永貴也沒有來過。他真的很后悔,三次見面,自己就為什么不問問三哥是哪個村的,起碼找起來也好找。
有些東西可遇而不可求,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莫強求。一味的執著,反而會招來災禍。
一天下來,賣出的燒餅也沒有超過兩位數,韓少寧草草收拾了一下碗筷廚具,拎上早已給大侄子買好的玩具,迅速鎖上了大門,快步來到了馬路邊上,等候通往金魚鎮末班車回韓莊村,看一看老爸和大侄子。
金魚鎮在東峪鎮的北邊,而韓莊村在兩鎮之間。
他整日在東峪鎮賣燒餅,非常熟悉從縣城開往金魚鎮的末班車。時間店掐的特別準,不到五分鐘,他就看到了班車的大腦袋。
過去班車少,基本上兩個小時左右一趟,但都非常準時,而且不會超員超載。農民出門辦事一般都是騎自行車,即便五塊錢的車費,掏出去也像割了自己的心頭肉,愿意坐車的多是學生和做買賣的。
今天車上人真不少,也許是末班車的緣故,除了后排大座,基本上已沒有了空位。東峪鎮到韓莊也就是十多分鐘的路程,韓少寧也不在乎,飛快的跑到后面,一屁股坐了下來,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
安安靜靜的坐車本是無聊的事,但有人嘮嗑就不會覺得沉悶。總有一些人,喜歡在車上拉東扯西,大有不吐不快的感覺。
“老陳,聽說你們村子現在富得流油了,下地的小土道都變成了油漆馬路,翻蓋新房不再是一拉六間而是二層小樓,母雞下蛋不僅個大還是金色的,就連縣城的姑娘找對象都往你們村子里狂奔啊!這些都是不是真的啊?”一位帶著前進帽和近視鏡的大爺笑著對旁邊的老頭說道。
“這兩年是有點變化,小土道變成了大馬路主要人家是為了上山開礦運輸方便,我們也是沾了光;有兩戶是蓋了二層小樓,那是因為村子里面山地多宅基地少,其實二層和六間也沒有啥區別,都是四個屋子;陳家嶺村哪家小伙子娶了縣城的媳婦,我還真不知道;至于母雞下金色的大蛋,簡直是純屬扯蛋!”老頭皺著眉頭認認真真的回道。
“我也是聽人說的,老陳你也別動氣,不管怎么說,現在陳家嶺村的經濟狀況在金魚鎮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大爺趕忙大道。
“都是金礦惹的禍!”老頭深深嘆了口氣,十分無奈的說道。
“老陳此話怎講?農民靠金子發財致富,難道不是好事,除了陳家嶺,天下哪里還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有山不一定就有金子,但有金子肯定就有錢!”大爺趕忙問道。
“難怪你戴了一輩子近視鏡!說你目光短淺,你老是不愛聽,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只不過,你和我也許等不到那一天!”老頭說完,扭頭看著窗外。
那一天是什么時候,將會發生什么?大爺沒有再問老陳,老陳不想說的,也絕對不會再說。他深知,老陳雖是一個土包子,但很有眼光,比自己這個村里長大縣里工作的人還有遠見。他們曾是多年的老同學,深悉彼此的脾氣和個性。
韓少寧和大家一樣,也在心里納悶:難道有金山也不是好事;也在琢磨:”那一天”到底是咋回事。他還在瞎琢磨的時候,班車已開過了韓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