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龍吟城盧心遠大宅機密內室。

晚膳過后，盧心遠、汪健、夏輕塵、凱哥四人，圍坐在桌前。此刻再無閑雜人等，凱哥將今日進入魔域后的經歷一一道來。說到一些費解之處，夏輕塵并未插嘴解釋。他知道，魔域天機自己也并未完全參透。夏輕塵想等凱哥講完，眾人討論之時再講出自己的疑惑。

“想不到楊雪嵐居然做了華奸。難道說，楊家這表面上堅決的主戰派，其實乃西方蠻軍安插的內應不成？”凱哥剛說完，盧心遠就心事重重的發話。

“那倒未必。赫娜臨死時自稱楊雪嵐，我覺得她的心依然向著華夏。只是為了報仇，她沖動的走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做華奸，很可能只是她個人的選擇。”夏輕塵回答。

“嗯，也許是我太多疑了。汪健，此事必須徹查清楚。”盧心遠吩咐道。

“遵命！”汪健抱拳回答。

“我來說說我的想法吧。我感覺，這第七魔域，應該是靠下定義來獲得巨大優勢的，這也與那三行魔域天機中的文字有了對應。一開始赫娜……”夏輕塵斟酌再三，慢慢講出自己的感悟。

“何謂下定義？這個詞語昨日天師解釋之時，我就沒聽明白。此刻天師不妨先解釋清楚一些，再說后話也不遲。”盧心遠突然舉手插話。

聞言夏輕塵只好停了下來。

掃了一眼另外三人，果然三人臉上都是一頭霧水的表情。

“該怎樣解釋呢？”夏輕塵心下犯難。

“下定義”這個詞語，在自己那個21世紀，小學生都很明白。然而來到這古代玄幻世界，要說清楚卻也頗有些麻煩。下意識轉頭四顧，看到桌上各人面前的茶杯，夏輕塵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我來打個比方吧。”夏輕塵微笑開口。

說完，他伸出食指，蘸了些自己杯中的茶水，直接在桌上畫了一個圓圈。在三人狐疑的目光中，夏輕塵淡然開口。

“我畫的是一個圓，你們能看懂嗎？”

聞言三人都笑了起來。凱哥更是心直口快，輕松回答。

“老大在說笑吧。這傻子都能看懂。”

“是嗎？你既然知道這是圓，何謂圓，你說說看。”夏輕塵追問道。

“圓？圓不就是這樣的嘛。”凱哥指著水跡隨口回答。

“圓是這樣的，這樣的是圓，你這是循環論證，并沒有解釋清楚。要明確說出圓的特點來，不能只是指一指。”夏輕塵繼續追問。

“那個，圓的嘛，就是不是方的嘛，這傻子都知道的還用說。”凱哥無奈回答。

“咦，這其中卻有點意思。”一旁的汪健突然插嘴，“什么是圓，想說清楚說準確，卻也頗不容易。”

聞言夏輕塵笑了笑，目光掃向凱哥。

被汪健一提醒，凱哥也察覺自己方才的定義太簡單。皺眉思索了一陣，凱哥再度開口。

“我想了一下。圓嘛，就是邊上的線是彎的不是直的。還有，這彎的線最后首尾連起來了。所以，就連成了圓。”

這個定義比方才的好了很多，一旁的汪健聽得直點頭，對凱哥豎起了大拇指。

見狀夏輕塵微微一笑，伸手再度在杯中蘸了茶水，在桌上又畫了起來。

這一次，夏輕塵畫的是一個彎彎曲曲的線，七拐八繞了很多次，最后首尾連在了一起。

“我畫的這個，完全符合你剛才的說法。那么請問，這是圓嗎？”夏輕塵笑道。

“這……”

凱哥無言以對，愣在當場。一旁的汪健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陷入思索中。

“你們中計了！”

一直沒說話的盧心遠突然開口。

“道祖有云：道法自然！什么是圓，其實我們每個人心中都自然而然的知道，所謂可意會不可言傳也。你若偏要用言語去框它，反落了下乘，入了魔道。”

聞言汪健和凱哥都是一愣。凱哥不自覺的轉頭望向夏輕塵，汪健卻默默的點了點頭。

“精彩！”

夏輕塵鼓掌道。

“城主果然是高人，一語中的，你說的確是我華夏天道精髓。當年濠梁之辯，惠子說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莊子一開始跟著惠子的邏輯走，結果越說越偏。后來他終于返璞歸真，只說知之濠上，不再辯駁，反走回了我華夏天道所在，傳為美談。所謂天人合一，正是此理。”

夏輕塵此話聽得凱哥若有所思，汪健也頻頻點頭。對面的盧心遠更是面露笑意，忍不住大聲喝彩起來。

“高！高！天師所說的莊子惠子濠梁之辯這些，我從未聽過。不過，道法自然的天道門徑，天師已經得窺。小小年紀就能悟道至此，將來成就必無可限量。想我號稱云州道門第一人，感悟此中真諦，都已是年過三旬之后的事情。”

此言說得汪健看夏輕塵的眼神充滿了景仰，凱哥更是一副老大最牛的表情。唯有夏輕塵微微皺眉，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諸位請聽我說下去。”

夏輕塵舉手示意大家坐下。

“方才城主所言，恰是我華夏天道與西方文明邏各斯中心主義的最大區別。而這個始作俑者，就是蘇格拉底。”

“哦？此話怎講？”盧心遠皺眉問道。

“蘇格拉底認為，言語是可以說清楚事物的，說不清楚只是因為定義還不夠嚴密。只要不斷的反詰過去的定義，找出其中的漏洞修補好，最后就可以用言語說清楚一切。有了這個定義做根基，方能進行各種邏輯推演，架構知識的大廈。”夏輕塵說。

這樣的說法，聽得在場的三人都耳目一新。盧心遠和汪健都沉思不語，凱哥卻忍不住追問了起來。

“老大。你的意思是，什么是圓，是可以說清楚的咯？那你來說說看，什么是圓？”

這話也正是盧心遠和汪健想問的。二人同時抬頭，也把目光投到了夏輕塵臉上。

“圓，就是平面內距離定點等于定長的所有點的集合。”夏輕塵笑道，背誦起小學一年級的數學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