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師北定中原么……”

蘇大郎臉上現出一絲笑意。

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上，似這般偏安一隅的王朝并非沒有，然而憑著半壁江山以南伐北成功的先例，卻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在現在的狀況下，他不認為會出現例外。

除非燕賊內部出現問題，否則帝國想要恢復故土根本沒有可能，能夠似現在這般守住半壁江山，便算是超水平發揮了。

所以若是借錢給謝尚，基本就是打水漂了。

當然了，以他和謝尚的關系，直接一口回絕也是不合適的。

既然鐵定要出血，那么需要考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從這件事情里面獲取一些收益，爭取收回一些成本。

“大郎，實在是沒有辦法，我想來想去，也只能來找你……”

謝尚臉色通紅，他向來便是揮金如土的性子，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向人張口借錢，所以委實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這一次，他著急離開順陽川前往北方，想來想去也只能向這位好友開口了。

他這次是準備離家出走，自然不能向家里開口拿錢。幾位兄弟倒是都聽他的，可此次前往北方吉兇未卜，他既然不準備帶他們去，自然也沒法找他們拿錢。萬一哪位兄弟嘴不嚴，讓家里長輩知道了，那就走不成了。

大郎外冷內熱，和他關系最好，所以他才來這得月樓。

我都要去北方跟燕賊拼命了，作為兄弟，你怎么也得支持一下不是？

不敢大聲說，是怕蘇小妹聽見。畢竟是求人，雖說是求的自家兄弟，可是他還是不愿失了顏面。

“咱們之間什么關系，用得著打條子。”蘇大郎看著謝尚，輕笑道：“這種事情，你不找我還能找誰？——你這次北上，身上帶了多少錢？”

謝尚低聲道：“我也是臨時起意，決定了之后就來找你了，銅錢不好帶，就只有一百五十兩銀子。”

“那……確實有點兒少。”蘇大郎點頭，正色道：“雖說我沉迷讀書，不太理會俗務，可也知道你這點兒錢想要組織義軍，那是遠遠不夠。我手邊所有的銀兩也不過二百來兩，還是這些年慢慢積攢下來的，這樣，我留個零頭，給你二百兩。”

“果然是好兄弟。”謝尚臉上露出笑容，聲音依舊壓得很低。

二百兩委實不多，可是既然大郎總共就二百多兩，這已經很夠意思了。

“你我兄弟客氣什么。”蘇大郎笑著出門，招來一個侍女，讓她去拿二百兩銀子給謝尚。

在他的記憶里，得月樓的錢財他向來不過問，這幾年都是這個叫小蘭的丫頭掌管的。當然，肯定不止二百多兩，甚至可以說二百兩只是一個零頭，不過他自然不會對這謝尚說實話。因為沒有必要。

小蘭似乎有些不愿意，不過也沒敢多說什么，撅著嘴去某個地方拿出一盤紋銀給了謝尚。

謝尚拿到了錢，便起身告辭。

蘇大郎執手相送，含笑道：“謝兄此去辛苦，這錢我也不用謝兄打條子，更不用謝兄還。——謝兄將來搶劫燕賊，所得分我一半就好。”

“好說好說。——嗯？大郎，你這是何意？“謝尚愕然。

“你看，是這樣子啊——“蘇大郎微笑著解釋，”你這支義軍，是你我兄弟二人出資建立的，雖說我出錢更多一些，可畢竟謝兄親自打理，我便吃些虧，股份算是一人一半。將來有了收益，一人一半就好。“

“我知道，以謝兄你的性子，拿了我的錢肯定心里不安。現在我算是入了股，謝兄和我算是合作，也就不用心里不安了，這樣豈不甚好！“

“呃……“謝尚無語，心道其實我并沒有心里不安吖。

“既然謝兄你不反對，那就這么定了。兄弟歸兄弟，我也不想謝兄心里有負擔，這是最好的法子。“

“那……好吧！”

謝尚點了點頭。

雖說有些莫名其妙，可畢竟是拿了人家錢的，或者大郎真是為了自己著想呢。

不過他說自己拿了錢會過意不去，卻是有些小看自己了。

開玩笑，謝家小爺的臉皮有那么薄么？

“那就這么說定了！“蘇大郎拍著謝尚的手，低聲強調，”沒有收益就罷了，有了收益，你我兄弟一人一半！對了，還有一樣，是最關緊的。“

“兄弟，你說。“

“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謝兄失手被燕賊捉住，一定不要提我的名字。“

“啊？“謝尚怔了怔，俊臉瞬間漲紅，”大郎，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見謝尚真的怒了，蘇大郎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說。

其實按照他的本意，是想讓謝尚以祖先名義發下毒誓，被抓住不要提他的名字的。

不過看謝尚的反應，他知道若是真那般說了，謝尚立馬就會翻臉。

這其實是一個極大的遺憾，或者說，是一個漏洞。

這個時代的人最重禮法，崇敬先祖，約束力最大的便是以先祖名義發下的誓言。若是能夠想法讓謝尚發誓，那么一旦謝尚失手，肯定不會把他給供出來。

“如果有時間細細謀劃，我自然可以做到這一點，讓這小子發下重誓，可是事起倉促，也只能到這一步了。“

“看來風險投資，終歸還是要承擔一些風險的。“

安撫了謝尚幾句，蘇大郎便將他送出門去，看著那少年上了墨云踏雪，馬蹄得得逐漸遠去，微笑著走了回來。

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才幾天，就完成一筆風險投資，這可是自己的老本行。

謝尚北上組織義軍，成事的可能性并不大，不過也并非完全沒有。

如果不提入股這件事情，銀子還是要出的，除了收獲一點兒謝尚的感激之外什么也得不到——當然，是否會收獲感激，還是要打一個問號的——而提了這幾句，便多多少少存在著一些收回部分成本的可能性。當然了，若謝尚能在眾多義軍中出頭，這筆風險投資說不定還能盈利。

于他而言，這不過是一步閑棋，或者說是做事求回報的習慣。至于這點兒銀兩，他倒不是真的在乎。

一來這些銀兩原本并不屬于他，花起來自然沒有那么可惜，二來他所求的不過是在這順陽川里茍著渡過亂世，有沒有這點兒銀兩并不影響他的目標實現。

做事情要有利可圖，這是他的原則。堅持這一原則，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當然……潛意識里，他也愿意讓這個家伙離開順陽川，不要再經常來他的得月樓。

回到樓內，那清麗少女已經站在那里。看著蘇大郎，少女顰起眉頭，認真地道：“大郎，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

“呵呵！”蘇大郎微微一笑，伸手想去揉少女頭發，卻摸了個空，“聽見便聽見了，莫要去跟我父親說。他想成為第二個夏大將軍，由他去好了。”

“他怎么樣，我才不理會。”少女盯著蘇大郎，顯得極為嚴肅，“大郎，你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