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仙驚愕地抬起頭。

只見一長袍束發(fā)的男子盤膝端坐溪邊，懷中抱一把古琴。

“喂，你誰啊，什么時候來的？”林小仙顯然被嚇了一跳。

明明剛才自己四周都掃了一遍，活物都不見一個，這人又從哪兒冒出來的？她一副生怕見了鬼的表情，后退了兩步，隨時做好奪路而逃的準備。

性靈世界畫面中的男子面對著林小仙，留給眾長老一個挺直的背影。青奚長老試著通過林小仙視角看他，試了試，竟是不能。

男子祥和的聲音聽不出年紀，“我在這里修行，很久很久了，久到記不清到底什么時候來的?！?

林小仙眼神一亮，“哦？！修行？想不到我竟在這里遇到了世外高人?！?

“我不是什么世外高人，我只是一個冥頑的引路人罷了?！?

“剛才那聲音，是您在撫琴？”林小仙雙眸睜圓，臉上驚奇的表情，模樣似山中失群的小鹿第一次見到人。漸漸放下戒備。

男子似乎笑了笑，語氣淡然，“琴音喚醒夢中客，清溪蕩去塵勞心?！?

男子起身，順著溪流往上游走去。

林小仙見他頭也不回，越走越遠，不禁追了兩步，揚聲道：“是不是我打擾你修行了，你怎么就走了呢？”

“一面之緣，已經(jīng)夠了。”

男子身影轉過叢林，漸漸消失。

遠遠傳來他的聲音，似吟誦似歌聲：

日落草廬禪意深，獨坐清階磨玉輪。圓缺難將初心損，素眼慈心隔劍塵。蘭凝露，鳥棲魂，萬籟梵音融入云。舒朗共與松風舞，不潤假來不飾真。

如來自九天之外的聲音，悅耳動聽，一字一句回味起來皆有深意。卻似一道驚雷，劈得林小仙恍然如入定般，怔在當?shù)亍?

靈魂深處某根弦似乎動了動，某些記憶似乎正在復蘇，林小仙凝神就要捕捉住它了。

一張白色絹紙從男子消失的方向悠悠飄來，正正落在她手上，她順手接住，仍冥思苦想。

猛然撲喇喇一陣藤蔓倒伏人來鳥驚聲，兩個熟悉的聲音驚呼：“找到了找到了，林小仙在這里！”

正是尾隨而來的兩個安保人員，見到林小仙完好無損，兩人皆是大大松了口氣的樣子。

隨即一個人輕輕咦了一聲，問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哪里來的？”

“哦······”林小仙回過神來，瞅了眼手中的絹紙，上面密密麻麻蝌蚪文字。

剛剛明明還是潔白的絹紙，轉眼成了老舊泛黃色。

林小仙若有所思地把它揣進了衣兜。

兩安保人員聽她口中喃喃：

“出世？修行······

是啊。是日已過，命亦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林小仙怔在那里出神，臉上神情變幻，蕭索落寞漸漸眼神一凝，輕輕勾起唇角，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決定一般。

瞧她這樣子，莫不是撞邪了？

這林子里該不會有不干凈的東西吧？

驚疑不定的兩安保人員迅速把林小仙拉著往回走。

林小仙性靈世界畫面開始黯淡，漸漸消失。大殿中又恢復成了一片漆黑。

大殿之外，天色已微露曙光，蒼松長老微閉雙眼，一張老臉在曙光中忽明忽暗。

蒼松猛然睜眼：“咦，我什么時候走神了，這都天亮了？”

蒼松迅速轉頭左右看了看。立在他右側的古月長老一動不動，挺直身形，眼皮下垂，正打著均勻的鼾聲。

蒼松嚇了一跳。四人之中，古月長老最是老成持重，憑他幾百年修為，幾月不睡覺也有過。昨夜不過是開了次天眼，怎么還沒撐到天亮就如此犯困了？

嗯，為了大祭司的事，落霞谷連日來內憂外患的，他定然心力憔悴累壞了。

這么想著，蒼松輕輕把他拍醒了。

古月猛然睜眼，眨眼清醒過來，“完了？那，有沒發(fā)現(xiàn)哪里古怪了？”

“呃，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對勁的。”蒼松老臉一紅，虧得臉夠黑，被他遮掩過。

他總不能說自己也偷空打了個盹吧？話說，這樣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可從沒發(fā)生過，說出來也太丟人了。

“你們倆看出什么來沒有？”蒼松轉頭問看起來還算清醒正常的青奚長老和玉石長老。

青奚：“······”

玉石：“別打擾他，他該是入定了。唔，林小仙不過是在那山中轉了大半天，然后迷路了。后來被人找到帶了回去。不過，我好似聽到琴聲、歌聲還是······突然被什么觸動，感悟到了什么——不行，我得閉關幾日，說不定就突破了呢?！?

玉石嘟嘟喃喃，也不跟眾人打招呼，徑直往自己修行的山峰一溜煙兒飛去。

留下兩位長老大眼瞪小眼：看不出端倪？這不等于一場瞎忙么。

白白陪著青奚和玉石長老折騰一夜的古月長老心里頭那個氣：

明明白白不就三個凡人么，疑神疑鬼，搞得杯弓蛇影。非得拉著勞資浪費修為開天眼白熬一夜。這是嫌我事情還不夠多咋的！

古月長老一拍蒼松肩膀：

“算了吧，管他們什么來頭，愛誰誰！諒他三個凡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來，一切還照計劃進行。唔，這玉石入定，青奚又得閉關幾日，你就暫且給他們三人選一門導引術他先練著吧?！?

蒼松擰著眉頭，“練氣、筑基、結丹、元嬰、化神······若從基礎的導引術開始，短短三個月，他們就算天賦異稟也絕達不筑基。放眼谷中弟子修為最低也是筑基，青奚和玉石原打算按步就班傳他們修行的方法，怕來不及······”

“有更好的法子就快講，你還憋著氣不放？你知道不知道，現(xiàn)在都火燒眉毛了！”古月手指點著蒼松鼻子，氣得差點都跳起來了。

蒼松：“呵呵，他們修為比我高，原指望他們兩人親自指點會有奇跡，誰知道他們倆會這樣?！?

這還沒開始呢，一個入定，一個自顧自閉關頓悟去了······了。

這兩不靠譜老貨！

呃，眼前，還只得靠他了——古月恨恨磨牙，看著蒼松，語氣漸漸和軟些，“你又有什么餿主意，還不快說！”

幾時餿了，還又？

蒼松被他的話哽了哽，半晌才慢吞吞遙遙一指對面，“放著大殿里那些典藏秘笈，幾千年了我們都參悟不透，與其放在那里當寶貝供著，不若便宜了他們三個。”

“你是說······不、怎么可能！”古月被蒼松長老的話驚了一跳。

蒼松白他一眼，“他們三人來的古怪，事出反常必有妖，說不定還真讓他們參透了呢。這里的典藏不可計數(shù)，他們仨哪怕摸到一點點門路，到時也夠鎮(zhèn)住場面了。不如讓他們試試，他們若參不透，我們再按照原來計劃的法子?！?

“你這話有些道理。”古月長老才要點頭又搖頭，“這些可是大祭司窮盡數(shù)萬年收集整理的修仙絕學，真要讓他們三個外人學了去，若他們三個本性純良還好，倘若為非作歹——”

蒼松冷笑：“我只知道，三月之期將至，倘若我們交不出一個大祭司，便有一群人涌進落霞谷為所欲為、為非作歹。”

古月：“·······”好吧，你贏了。

蒼松伸出手來，古月默默解下一只玉符遞了過去。

蒼松拿出自己那塊玉符，回過頭，把身邊還在入定的玉石長老身上的玉符也扒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