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為什么要在這時候讓我護送傷員回北方城。”
營帳里,面對城主菲力摩.伊里亞特和老師兼騎士團團長的吉米.迪安,蓮依然堅持自己的決定。
她要和所有騎士一起,留下來打完這場仗,而不是以護送傷員的名義逃回后方。
“騎士蓮.迪安,這是命令。”
吉米.迪安嚴肅的說道,留著疤痕的臉因為動怒顯得更加猙獰。
“老師……”
“團長,我不同意這個命令。”
即使是抗令,蓮依舊不為所動。
這過程里,非莫修和莎莉像是局外人一樣站在旁邊,看著事件的發(fā)展。
“你……”吉米.迪安一向脾氣火爆,可對這個學生實在沒有辦法。
眼看著這對師徒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菲力摩.伊里亞特輕輕笑道:“誰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吉米.迪安也會有束手無策的時候吧。蓮,遵守命令。”
“城主大人,我不。”她再次抗令。
“先別急著拒絕。”菲力摩伸雙手拍在一起,“你先聽完我的安排。”
“這次護送傷員回城的不止你一人,還有一百名騎士會和你一起同行。”
“不行。”蓮上前一步,寶劍撞擊到銀甲上發(fā)出聲響,“我們現在本就戰(zhàn)力不足,不能在這個時候抽人回去。”
菲力摩.伊里亞特很欣賞這個年輕的女騎士,她有著北地騎士所有的優(yōu)點,但有時候這些優(yōu)點也會讓她很難被說服。
“我們必須要派人回去,就在剛才,我收到了從城里傳回的消息。有一支魔獸大軍正朝北方城而去,而以城邦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應付。所以你不僅要帶人回去,還得留下來幫忙守城。
那里是我們所有人的家。”
怎么會在這時候有魔獸襲擊,蓮極為煩躁的伸手按在頭上,難道真是連神靈都不庇護我們了嗎?
莎莉始終注視著這位赫赫有名的叛軍之主,“北方之劍”菲力摩.伊里亞特,然后便看到他轉過頭來,面朝兩人,露出溫和的笑容。
若不是在軍營里,又穿著鎧甲,莎莉真會認為面前這個中年男子只是一個普通的鄰居大叔。
“兩位是來找我辭行的吧。”從看到他們一同進來的那刻,菲力摩心中便有了結果。
心中有愧,非莫修不好意思迎向城主的目光,倒是莎莉站出來,不卑不亢的說道:“我們與這場戰(zhàn)爭無關,希望城主大人可以放我們離開。”
“當然,你們隨時都可以走,我沒有權利阻止兩位。”菲力摩.伊里亞特走到非莫修面前,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也不用為之前的約定為難,你幫了我們這么多,是我欠你的。”
非莫修沒有說話,深深鞠了一躬,卻被菲力摩城主攔下。
“先別這樣,我還有些事情希望麻煩兩位。”
“城主大人但說無妨,只要我可以做到,就……唉,莎莉,你拉我做什么?”
莎莉回瞪了他一眼,然后朝菲力摩城主微微點頭致敬:“城主大人請說。”
看著面前這對小情侶的組合,感覺就像是怕丈夫吃虧,妻子立刻跳出來制止一樣。
真好呀!
菲力摩.伊里亞特也有妻子孩子,因此這樣的舉動不免讓他想起了留在老家的妻子,或許以后很難再見了吧。
輕輕把這些溫馨又傷感的記憶裝好,菲力摩鄭重說道:“我希望兩位可以一起幫助護送我們的傷員回家,之后是走是留,全憑你們的意志。當然,你們也可以拒絕,這是你們的權利。”
這個倒不是不行,剛好以護送的名義逃離戰(zhàn)場,然后從等戰(zhàn)爭平息在離開。
莎莉低頭思考一陣,剛想再說些什么,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我答應。”非莫修重重點頭。
他迎向莎莉投來的目光,眼神里是一片清明,讓莎莉不自覺感到有些自卑。
“多謝。”菲力摩繼續(xù)了之前非莫修要做的事情,他深深向前彎腰致謝。
“不用客氣,城主大人,這是我該做的。”尋回了莎莉之后,非莫修的心態(tài)再次發(fā)生變化。雖然手上早已沾染了鮮血,但他依然對戰(zhàn)爭感到厭惡。
戰(zhàn)爭是要殺人,他不愿意做。可如果是救人,他還是很樂意做一做。
“那你們準備一下,盡快出發(fā)吧。”
菲力摩直接說道,然后轉向女騎士蓮,“你會服從命令的吧。”
“遵命,城主大人。”蓮不太情愿的答道。她豈會不知道城主這番安排的目的,無非是害怕戰(zhàn)敗,要給北方城留下一點火種。
而作為新生代最有天賦的她,自然也成了被保存下來的希望。不然為何軍中這么多人,偏要選她去救援北方城。
可是,可是……我不希望這樣啊!
吉米.迪安看著一臉哀傷的學生,輕輕把手放在她的頭上,僵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要悲傷,等這場戰(zhàn)爭結束,我們還有機會再見的。”
嗯,蓮只能選擇相信,她也希望這份信任會成真。
“我們一定會勝利的,對吧。”
“對。”吉米.迪安點了點頭,重復一遍,“我們會贏的。”
蓮轉過身體,一步不回頭的離開營帳。掀開帳篷的那一刻,她的胳膊擦過眼角,紅色的眼眸顯得更加鮮艷。
等所有人離開,帳篷里只剩下兩個穿著鎧甲的中年男子。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語言交流的各自坐到椅子上。
菲力摩.伊里亞特取下一直佩戴在腰間的寶劍,手掌輕輕劃過劍身。粗糙長繭的掌面摩挲著冰涼的劍身,發(fā)出不太響亮的“嘶嘶”聲。
“這把劍有些老了,記得以前剛從父親手里接過它的時候,它還很鋒利,如今卻是這般模樣。唉!”菲力摩有些感嘆的說道。
吉米.迪安搖搖頭,道:“人會老,武器不會。”他看向擺在不遠處的那桿長槍,那桿跟隨他多年的武器,槍尖處依然泛有淡淡的光茫。
菲力摩沒在這件事上多說,轉而說道:“我們認識很多年了吧。”
“三十四年零十個月。”吉米.迪安準確的說出了時間,于他而言,這些年的時光更像是一瞬。
“三十多年了。”菲力摩喃喃自語道。
人生有多少個三十年,可以將他從少年變?yōu)橹心辏瑥那酀優(yōu)槌墒臁?
“我記得我們剛見面的時候是你救了我,不然我可能在三十年前就已經死了。”菲力摩想起一件事,他和吉米.迪安的相識,源于一場拯救和被拯救。
“不,當時是您救了我,救了那個弱小,自卑,怯懦的我。”說起這個,吉米.迪安的語氣略顯激動,仿佛那是刻在他內心深處不能遺忘的傷痕。
且不論到底是誰救了誰,菲力摩.伊里亞特并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考古。
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大帳,在看看坐在前面的首席騎士,不經笑道:“聽說一些有名的人物會在死之前,特定找來游吟詩人,向他們訴說一遍一生的功績。希望游吟詩人可以將這些事跡編成歌曲,一遍遍傳唱下去。”
“現在這里沒有游吟詩人,也沒有足夠傳唱的事跡,只有一個不死心的老家伙,和他那微不足道的故事。”
“不知道我的故事,你愿意聽下去嗎?”
菲力摩.伊里亞特像一個遲暮的老者,在向陌生人講述他的過往。
吉米.迪安沉默的點點頭,完美扮演了一個傾聽者。
菲力摩輕輕一笑,如同戲劇開場一樣緩緩道來:“我叫菲力摩.伊里亞特,我的父親是巴洛托.伊利亞特。我出生在一個很遠的地方,那里叫北方城,是王國的最北邊。
我的父親是北方城的城主,他是一個受人民擁護愛戴的好城主,因為始終保守護著他的領民。我一直希望自己長大后可以成為像父親那樣的人,保護他所保護的人。
然而這一天來臨的是如此之快,我二十歲那年,父親因為抵御魔獸戰(zhàn)死,我成為了新的城主。看著身邊那些備受期待的眼神,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當好一個城主。
幸虧當時我不是一個人,在我的身邊,一直跟著一個騎士。他忠誠,勇敢,堅強,像所有北地人一樣。最關鍵的是,他相信我能成為一個好城主,只是因為我,而不是因為我是父親的兒子。
他們并肩戰(zhàn)斗,相互扶持,北方城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年輕的城主和騎士也成了交心的朋友。
之后他們還一起訓練軍隊,一起建設城邦。在這個過程里,騎士和城主都收獲了巨大的名聲。
尤其是騎士,他成為了所有人都羨慕的圣域。很多人偷偷告訴城主,騎士不會在留在北方城了,他有更高的舞臺和天空。其實城主也希望騎士不被過去束縛,去做想做的事情,但是騎士始終沒有離開。
他忠誠,勇敢,堅強,從始至終。我為有這樣一個騎士感到無比幸運。”
菲力摩.伊里亞特講述完,將自己的劍平遞過去,以前所未有的鄭重說道:“你愿意再次和我一起,為了北方城的生存而戰(zhàn)嗎?”
吉米.迪安先是站起,隨后單膝下跪,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像是宣誓效忠的騎士一樣答道:“雖死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