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斷手無力的垂落在地上，它的主人就倒在一邊，尸體已經變涼，傷口處也早已結痂，不在向外冒出鮮血。

一個年輕的母親倒在地下，她的頭上有明顯的被鈍器打擊的傷口，胸口也被刺破了一個洞。這樣的攻擊也傷害到被她護在身下的孩子，孩子臉色蒼白，呼吸已經停止。

一個無頭的裸體女人身上全是被蹂躪的傷痕，她的雙臂無力慫拉在身體兩側，手指卻深深掐入地里。如果仔細查看，女人的四肢都被打斷，身上的骨頭也有多處錯位，下身更是慘不忍睹。

這樣的慘劇不是個例，脖子被撕咬的只剩下一半的女孩，胸口被洞穿的老人，腦袋被砸碎的男人……

各種各樣的尸體隨意倒在村子兩旁，鮮血涌出，染紅了地面。空氣里到處彌漫著血腥味，吸引著幼小昆蟲前來覓食。

非莫修靜靜的穿過這一幕幕，可以說是人間慘劇的畫面。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每一步行走都無比艱難。

恪吱恪吱，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音。

村子里面的一處空地上，幾個綠色的小東西正趴在一具尸體上撕咬。它們的手上是血，嘴里是血，身上攜帶的武器上也是血。

人類的血。

一陣狂風卷起，帶起地上的沙石，驚走了幾只蒼蠅蚊蟲。

非莫修以手并刀，直接將一只哥布林的頭顱砍下。未等其他哥布林反應過來，他又五指成爪，穿透了另一只哥布林的身體。

腥臭的鮮血濺到他的衣服上，非莫修絲毫不在意。他的心里很煩悶，像是有一股火焰在燃燒。他需要發泄，需要……贖罪。

無論這些殺人的哥布林里有沒有他放走的那一只，或者說恰好是那一只哥布林帶來了災難，這些事情他都不想去考慮，他現在只想把這些礙眼的東西殺完。

2個世界，17年的人生，非莫修從沒有發現自己的武功原來這么適合殺戮。

手掌穿過一只哥布林的胸口，非莫修微微用力就捏碎了它的心臟。他沉默的抽回右手，任由鮮血自指間滑落。

從發現這些家伙到現在滿地的尸骸，一共沒有一分鐘。

原來殺戮是這么簡單的事情。

抬起無神的眼睛，非莫修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一絲淚水在眼眶中凝集。

“他們不是唯一的，對吧？”

無聲無息間，莎莉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輕說道：“這就是我們的世界，不同的種族，對抗和殺戮，人類不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主宰。”

無論是哪個世界，因為種族和民族問題產生的糾紛多到難以數清，而往往雙方之間都是不死不休的關系。

從秦漢時期修筑長城抵御外地，到漢武帝時期的封狼居胥，再到西晉的五胡亂華，又是唐太宗的天可汗的冊封，五代十國時期少數民族的暴起，宋之一朝斬不斷理還亂的疆域外敵矛盾，蒙元的一統，最后是大明驅逐了外敵光復漢家江山。非莫修了解的這些歷史，還都只是發生在人與人之間。如果是兩個種族，甚至是多個不同種族之間，那問題該是多么嚴重。

在這個非莫修叫不出名字，也沒人有資格起名的世界，生活著各式各樣的種族，他們和它們的戰爭與和平，才是時代的主題。

世界并不圍繞著某個人轉動，更不會因為某個人而改變。

“北邊的情況更加糟糕吧，那里應該還有沒能及時逃走的民眾。”

“你想去北邊，不行，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里了，你還想摻和到戰爭里面去。”莎莉仿佛對此早有預料，非莫修話一出口，便立刻被他否決了。

“是啊，北邊還在打仗，你一個姑娘家卷進去太危險了。”

殘酷的戰爭不會因為性別而手下留情，甚至于在某些方面女性要比男性承擔更多的苦難。

“我們分手吧！”

吃了一驚的莎莉像是沒聽清楚，反問道：“什么？”

“我們就在這里分手，你一個人去王都吧！反正之前也說過的，這下你也不用擔心我纏著你了。”

上頜咬著口唇，莎莉艱難說道：“你是認真的！”

“嗯。”沉默著，非莫修點了點頭，他再次看向這片被染紅的土地。

也許我對他還是不夠了解，莎莉心里閃過這個想法，她詢問道：“你一個人走，知道接下來的路嗎？知道去哪里尋找這些魔獸，知道怎么避開軍隊安然通過嗎？”

被說成一無是處的非莫修臉色一黯，他確實缺少這方面的經驗。如果讓他一個人上路，別說救人了，恐怕自保就是一件問題。

“我會盡力去做，去……”

不等他說完，莎莉便強硬說道：

“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這種事情幾乎每時每刻都會發生嗎？你如果都想去救，救得過來嗎？”

“我……”

無言以對，非莫修只好垂下頭。

“不要太天真了。仔細想想，你只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情，一時被打擊到了。事實上，不只是哥布林，還有其他魔獸，甚至是人類自己，都會對人類做出可怕的事情。”

“你以為那些軍隊都是好人嗎？各地的領主接受征召來作戰全是因為義務嗎？他們也會放任士兵做出一樣的殘酷事情，這是你管的了的嗎？”

“口口聲聲說要遠離戰爭，現在卻要主動闖進去，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不要覺得自己有點實力就天下無敵，真要卷進去，就算是你也會死掉的呀！”

一口氣說了一堆，莎莉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微微發燙。胸口劇烈的抖動，她依然死盯著非莫修。

自她說完非莫修就一直保持沉默，讓人看不出想法。

“你說的對。”

良久，非莫修小聲開口道，

“但我還是無法做到視而不見。你生活在這個世界，可能見的多了，也就不感到奇怪。可我不行，我無法忍受人類被這些東西欺負。”

人族，半獸人，精靈，矮人，這個世界的種族是如此之多，彼此之間的戰爭并不稀奇。莎莉也從不覺得人族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主人，是高居所有種族之上的統治存在。

無法容忍人族被其他種族欺負，何等可笑的言論，在這個力量為大的世界，憑什么只有人族可以超脫在外。

即便是那些魔獸，它們其中一部分也有不弱于人類的智慧，難道地位就活該比不上人族嗎？

太看重人類的身份，不能接受人類被其他種族殘食，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呀！弱肉強食，即便是普通的哥布林都知道的道理，你不要太糾結這些了。身為人族，我們在能力之內保護同族不被侵犯，這是本分。但想要保護所有人，就真的太天真了。

“你真的要去？”

莎莉再次強調道，她似乎已經知道了答案，這個男人骨子里有一種倔強，似是來自血脈深處。一旦他真心決定要做某些事情，幾乎不會改變。

“是。”非莫修語氣堅定的說道，隨后他面帶笑容的看著莎莉，輕輕拱手，“我們就此別過吧，希望你一路順風，萬事大吉。”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莎莉不滿的瞪著他，拳頭握緊又松開，反復幾次后，她放棄了。

“那我也祝你一切順利吧。”

“嗯。”

回答之后，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沒人再開口。

和每次一樣，最后還是由非莫修打破了安靜。

“我想先把村民們的尸首處理了，讓他們這樣暴尸野外是對死者的不尊重。”

用無言對抗非莫修的決定，莎莉沒有說話，但是身體自發動了起來。他們把每一個村民的尸體搬到一起，點起火焰，大火瞬間吞噬了一切，火焰中傳來的爆鳴聲像是村民們不甘的哀嚎。

之所以選擇火葬，一來是因為這樣比較方便，二來他知道有些野獸會挖開墓穴偷吃死人的尸體。

他們已經受夠了，就不要再被打擾了。

“愿你們歸于神靈的國度。”

非莫修學著艾斯克斯主教的動作，右手并指按胸輕聲說道。他并不信仰神靈，但既然這個國家的人普遍有這樣的信仰，非莫修也希望他們的靈魂真的能夠得到安息。

大火還在燃燒，但火勢已經漸小，不用擔心火焰會點燃樹林，引起巨大的災難。

非莫修默默后退，既然已經說好了，那也沒必要道別，就像這樣安靜的離開吧。

他靜靜的轉頭，走遠，而莎莉依然看著這片火焰，像是沒發現已經少了一個人。

終于還是只剩一個人了！

…………

其實我何嘗不知道，以我個人的力量，救不了許多人，甚至一個都救不了。你們這個世界太復雜了，復雜到很多時候，人連維護自己的地位和尊嚴都做不到。

戰爭，災禍都能奪取一個人的性命，這些我管不了。可是人能死在人手里，人不能死在畜生手里。我無法說服自己，在知道接下來這一路會遇到那些情況后，還無動于衷。

這很蠢，但也是我追求的俠。

所以，再見吧。

接下來我會順著這一路向東走，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我們還能在王都會面。到時候，我會和你說一說這一路的故事，希望你不會嘲笑我這個傻瓜當時的決定。

“喂，你這個傻子！”